今天是我照顧林安的第1121天。
三年前,他為了救我被精神病連捅十八刀,成了植物人。
我提著水果來到了林安的病房,看見林母坐在床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他的往事。
「安安,你還記得黑蛋嗎?自從你昏迷不醒,它就無精打采的,醫生說它年齡大了,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我聞言心中一怔。
黑蛋是我跟林安共同救助的流浪貓。
初見時它性格乖張,摸都不讓摸一下。
第二次再見時,它不知被誰打斷了腿,躲在草叢里發出凄厲的哀嚎。
我們一起把它送進了寵物醫院,勉強保住了一條性命。
林安家里不讓養貓,黑蛋就去了我家。
后來,林安成了植物人,我怕阿姨一個人在家里寂寞,就把黑蛋送了過去。
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水果放在桌上。
「阿姨,我來換班了。」
「暖暖。」
林母抬頭看著我,眼中充滿了悲愴。
「他爸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要是安安再醒不來……」
林母語頓。
她偏頭看向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林安,捂著嘴,試圖不讓自己哭出聲。
林安出事當天,叔叔急性腦梗住院,從此家庭的重擔都落在阿姨一個人身上。
看著林母,我鼻子一酸,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地掉著。
連帶著我早就千瘡百孔的心一起落地摔碎。
林母紅眼看著我。
「你是個好孩子,找到合適的對象就嫁了吧,別在安安身上浪費時間了,相信就算是他醒了,也不愿意看到你為了他單身一輩子。」
我抿唇搖頭。
要不是林安救了我,說不定我的墳頭草都幾米高了。
我又怎么可能在還沒有分手的情況下出軌呢。
見我如此倔強,林母深深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了病房。
我順勢走向病床,對著睡美人般的林安發起了牢騷。
「我跟你說,我那群同事賊啦討厭,動不動就讓我干雜活,偏偏我還不能拒絕,這年頭,一個底薪五千,包吃住,還有七險一金的好工作太難找了,我只能忍。
「對了,我要換上司了,聽小道消息說還是個女的,也不知道人品咋樣,反正肯定比現在這個上司好多了,動不動就碰我肩膀,摸我手,我都不知道這算不算職場性騷擾。」
我收拾完七零八落的情緒正準備給他削一個蘋果,驚雷般的怒吼聲在我耳邊炸響。
「蘇暖暖,你腦子被驢踢了是吧,這不算性騷擾,那什么算性騷擾!你還不趕緊去公安局告他丫的!
「那個王八蛋也就是仗著我躺床上不能動,不然老子非得干廢他!」
我動作一頓,不敢置信地看著紋絲不動的林安。
我剛才是幻聽了嗎?
可是,我已經三年沒聽到林安這么真實的罵聲了。
「蘇暖暖,你是不是哭了?你他丫的哭啥啊!那老王八蛋都還沒被我打得嗷嗷哭,你怎么就哇哇哭出聲了?」
我慌忙擦掉眼淚,起身跑出去喊護士。
「蘇暖暖,你是不是跑了!你跑什么呀!我能吃了你啊!」
重新回到病房,我沒有再聽到奇怪的聲音。
壓下心頭的落空,我期待地看著護士。
「護士,他真的沒醒嗎?我剛才……」
「蘇小姐,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動動手指,翻個身都是常見的事情,植物人是有自己的意識的,只是醒不過來而已,剛才都是你的幻覺。」
給林安檢查完身體,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護士有禮貌地打斷了我的話。
我尷尬地笑了笑。
她帶著人轉身離開。
送護士離開,我回到床邊繼續削蘋果。
「剛才那人用什么捅我胳肢窩了,冰死我了。」
又是幻覺。
我苦澀地笑了。
三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產生了如此清晰的幻覺。
就好像林安沒有變成植物人。
他本人在我耳邊咋咋呼呼一樣。
「蘇暖暖!你不知道我不愛吃蘋果嗎?我要吃橘子!!我要吃橘子啊啊啊!」
我剛把蘋果泥遞到林安嘴邊,就又聽到了幻覺。
我落寞地回答:「沒有橘子了,你就委屈一下吧。」
哪怕只是對空氣說話,我也甘之如飴。
幻覺停了,我剛準備收手,又響起來了。
「你嗓子咋了?沒有我在,就是不行吧,都不知道多喝熱水。」
我又絮絮叨叨地跟林安說了好多今天發生的糟心事兒。
我抬頭看了眼時間,晚上九點。
我在這里呆了兩個多小時,該回去了。
我起身拿著包,心情沉重地說道:
「抱歉啊,讓你當了我情緒的垃圾桶,以前你也不愿意聽我說這些,這么一想,我還賺了。」
「我不是不愛聽,我是見不得你喪著一張臉,我想讓你開心點。
「你可賺不了多久了,相信我很快就能醒了,到時候,看我不打爆你上司的狗頭!」
幻覺越來越嚴重了,看樣子我得去看看心理醫生。
林安最見不得我病懨懨的樣子。
萬一他醒了,我又免不了挨一頓罵。
「暖暖明天見,我愛你!」
我邁出門檻的腳步一頓,瞬間泣不成聲。
我瘋了似地轉身跑向林安,趴在他身上失聲痛哭。
「我好想你啊,林安,對不起,是我太小孩子氣了,我不該讓你給我買花,要不然你也不會變成植物人!這三年來,我連做夢都滿腦子是你,無數次我都以為你能醒過來,我都快崩潰了,要不是你說活著就有希望,我早就想跟你一起走了!」
「乖暖暖,別哭了,紀念日沒給你買花,本來就是我的不對,要怪就怪那個該死的精神病,跟你又沒關系,你別太自責了。」
我起身擦了擦眼淚,神智變得異常清醒。
那些,真的都是我的幻覺嗎?
幻覺,真的能做到如此逼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