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慘白的宋禧棠，扯著發僵的唇角，聲音輕飄飄地像羽毛刮過。

“我知道的，若我真落水，你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不管長公主如何冷嘲熱諷，抑或是他在宮中刻意提及看她落水時的“無動于衷”，宋禧棠都沒有放在心上。

她知道，只要有危險，他也會像自己為他擋箭那般，奮不顧身救她的。

因為這是松貞玉潔的君子品格。

晏以昭，便是這樣的人。

宋禧棠眸光本來有些渙散，但說這話時，眼底驟然點亮了細碎的光。

晏以昭的臉龐隱在暗處，眉目卻溫軟得一塌糊涂。

宋禧棠忽而全身一激靈，一只骨節寬大的手掌覆住她的手背，將她虛浮在他頰側的手穩穩壓實在他溫熱的肌膚上。

緊接著，一個輕而深的吻，印在了她的拇指指根之處。

之所以深，她清晰感知到，一陣微帶痛楚的嚙咬。

不等她有別的反應，晏以昭接過椿萱遞過來的厚實披風，將她裹得密密實實。

“禧棠，我們回去。”

長公主和那些婆子們已經被步留行帶的侍衛壓在一旁，她從看見晏以昭步伐匆匆地出現在湖岸時，就意識到不好。

待親眼目睹晏以昭竟毫不遲疑地縱身入水，貞如長公主呆愣在當場。

此刻的她，大笑著道：“昭兒，你變了，竟然對一個替身留情！”

晏以昭的濕發還在滴水，聞言，他側眸斜睨，眼底方才的溫存霎時褪盡，只余一片寒芒。

長公主被他的眼神震懾住，艷紅如血的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

就算是晏以昭得知了她倒戈皇后，對她這個母親只是變得冷漠疏離，從未用如此眼神看過她。

是一種刺骨的恨意，以及......

幾乎難以壓制的濃烈殺機。

晏以昭腳步未停，語氣森寒地下令道：“長公主身邊的差使仆役，盡數換掉。”

換掉，自然不是趕出府的意思，而是要血洗。

護院和婆子們哀嚎著求饒，他語調冷冽，著意道：“把推世子夫人下水的人，留下。”

步留行拱手道：“是，世子，屬下新建的濃鹽水牢正好空著。”

將受過鞭刑的人關進去泡著，傷口不能腐爛，又不能愈合，雖泡在水中，但會感受到身體水份的流失，是一種痛苦又絕望的死法。

推人的女使魂飛魄散，急忙向長公主求救，“殿下！您救救奴婢啊！”

“你敢動本宮身邊的人？”

長公主厲聲欲上前，步留行長劍锃地出鞘，寒光凜冽，不管對方的身份，將其攔下。

“你又是什么東西？！”長公主怒斥。

步留行臉色木然地道：“殿下還沒認清局勢，您以為自己是螳螂捕蟬的黃雀？殊不知，您只是那只被螳螂吃空身體的蟬。”

長公主看著橫在面前的劍，冷笑著道：“本宮倒要看看，你的主子能與黃雀斗到哪一步。”

*

晏以昭抱著宋禧棠一路疾行。

宋禧棠就算裹著披風也還是覺得冷，兩人同樣都是濕噠噠的，偏他懷中一片滾燙。

宋禧棠悄悄將臉頰偎近他的頸窩，蓬勃的心跳聲，傳入她的耳朵，像是最好的催眠良藥。

她意識逐漸飄散，忽而側腰一痛。

宋禧棠睜開眼睫，不可置信地望著抱著她健步如飛的人。

剛才，就是他擰了她腰間的軟肉，那疼痛尖銳，余韻仍在。

“別睡，你答應過我的。”晏以昭臉色沉郁，語調卻裹著一絲誘哄。

“好.......我.......不......睡......”

最后一個字落下，她的眼皮已沉沉垂下。

晏以昭望著她在他懷中閉眼的模樣，呼吸粗重。

宋禧棠精疲力盡，今夜這游湖把體內殘存的氣力都耗盡了，她控制不住這濃烈的困倦，只想好好睡一覺。

然而，這一路上，晏以昭總在她意識將失之際，此地掐一下，彼處捏一把，逼她保持清醒。

可她委實撐持不住。

快到棠溪閣的院門時，她的頭向后一仰，看著像是昏厥過去。

“哎呦！”

宋禧棠陡然瞪圓了雙眼，眼中蒙上了一層淚。

晏以昭又掐了她一下。

她本就穿著薄薄的中衣，幾乎沒什么阻隔，他的動作，她完全能感受得到。

他竟然就著托抱之勢，長指悄然滑入她腿間縫隙，在那最為嬌嫩敏感的內側軟肉上，狠狠一掐。

在她痛呼之時，晏以昭抱著她的手臂也有頃刻不穩。

宋禧棠不只是疼，更多的是羞，這回是真不想睡了，她捉住他的手往上移動。

“夫君，捏此處不痛的，不如換個地方？”

晏以昭比她還清楚，她身上何處痛感最強烈。

見這招子有效果，他的長指就一直沒有收回去。

看她眉毛皺得要打結，他在她耳邊低聲哄著：“別睡，再堅持片刻，馬上就回了屋，大夫看完后就讓你睡下。”

宋禧棠腦袋發漲地道：“我只是累了困了，不會有事的。”

但晏以昭簡直固執地令人生氣。

就進院的幾步路，時不時地掐她一把，非要聽她吃痛哼聲，才確信她仍然清醒著。

等到回到屋中，宋禧棠剛沾到床，她就往里一骨碌，想將自己蒙進被褥中，卻一把被晏以昭扯了出來。

晏以昭轉頭將候在屏風外的老大夫拽進來。

“齊大夫，趕緊給她看看。”

大夫還是上次那位頭發花白的老醫者，他與眼睛紅紅的宋禧棠面面相覷，遲疑問道：“敢問世子，這姑娘是何處不適？”

并不像傳話之人說的，性命垂危，急需救治的樣子。

晏以昭語速極快：“她方才路途上數次昏厥，水中嗆了足有七口冷水，脫力至此，連睜眼的力氣都耗盡了。”

宋禧棠訝異地看了晏以昭一眼。

怎么他連自己灌了幾口湖水都知道，這事情她本人都記不清楚。

老大夫搭脈凝神，晏以昭焦躁難安，在室內來回踱步。

“世子。”

晏以昭立即上前，“如何？”

老大夫猶猶豫豫，掃了晏以昭一眼，像是有話要說，但又懼怕他的威壓。

宋禧棠語氣柔和地問：“大夫，可是我的身體有什么不對勁之處？”

老大夫深吸一口氣，道：“還請世子去外間暫等，老夫診脈需心靜才行！”

宋禧棠偏過腦袋，唇瓣忍不住揚起，她其實也有同感，晏以昭的靴底踏得人心慌。

晏以昭神色陰鷙，凝著老大夫的頭頂，將人盯出了滿頭大汗。

再這么下去，今晚許是不能有覺睡了。

宋禧棠對著晏以昭輕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