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瘋子
- 太淵之燼
- 小刀鋒利
- 3590字
- 2025-06-17 17:30:00
秦越醒來時頭暈?zāi)X脹,渾身乏力,差點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個噩夢,還在文明世界。
身下不再是硬邦邦的硌人土炕,和又舊又薄的褥子,十分柔軟,有種躺在床上的舒適感。
揉著腦袋,認真打量一眼四周,頓感失望。
幾盞不知什么油料的無煙長明燈,將房間映照得十分明亮。
下一刻,他目光停留在墻上釘著的一張巨大白色皮毛上——
四肢攤開,頭顱在最上面,幾乎占據(jù)了整面墻壁,帶著一股壓迫感。
看清楚是啥后,秦越毛骨悚然。
這是張完整的……北極熊皮?不對,這張皮都能裝下三頭北極熊了!
就在這時,一個披頭散發(fā)的老者推門而入,走路有些跛,深一腳淺一腳走到秦越面前,聲音蒼老而又沙啞:“醒了?”
這聲音,跟昏迷前聽到的一模一樣。
“感謝前輩出手相救,請問這是在哪?”秦越問道。
老者頭發(fā)凌亂,身上衣服很干凈,不同于冰淵人幾乎統(tǒng)一的灰色粗布,更像他穿越前道士穿的那種藍布道袍。
面頰消瘦,但紅潤,下頜留著胡須,一雙眼十分明亮,炯炯有神,仿佛有光。
“還能是哪兒?當然是冰淵!”
老者隨口回了句,出去端了個陶罐回來,上面還冒著騰騰熱氣,一股肉香彌散開來。
秦越動了動鼻子,冰淵居然能吃到肉?不對,這么大的熊都沒聽說過,肯定不是冰淵生物!
所以……
他看著眼前老者,腦中冒出個大膽猜測,可又覺得荒謬。
那位傳說中有修行的老瘋子,不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嗎?難不成還活著?
還是說,族人當中,有人在偷偷修行,可以去外面冰原打獵?
“你膽子太大了,身體本就不怎么樣,絲毫靈力沒有,剛剛覺醒血脈就敢這么跑,不知是該說你天才,還是該說你愚蠢。”
老者不客氣地說著,將陶罐放在床頭柜上,又放下一雙木筷:“吃點東西恢復(fù)一下,有什么疑問回頭再說。”
東西就在手邊,肉香味愈發(fā)濃郁,秦越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短短幾天,雖然不至于饞肉饞到什么地步,但這味道也太香了,忍不了一點。
支撐著坐起,對老者一抱拳:“感謝前輩出手搭救,但肉食太貴重,晚輩受之有愧。”
老人看他一眼,輕輕嘆了口氣:“對冰淵人來說確實太過貴重,它在外面也不便宜,不過你安心吃吧,靠山吃山,這東西在冰原沒多稀奇。”
“您能出去?”秦越眼睛亮起來。
“吃完再說!”老者擺擺手,轉(zhuǎn)身出門。
秦越的確餓了,第一天那頓“豐盛”的野菜蘑菇湯配冰粟米飯,吃得他懷疑人生。
后面“魚湯泡飯”雖然強點,但跟之前生活比依舊是天上地下。
能吃到肉,真的太幸福了。
不過拿起筷子那一刻,突然想起六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四姐放鹽時的小心翼翼,胃口一下子少了許多。
外面?zhèn)鱽砝险呗曇簦骸俺园珊⒆樱敫淖冇H人和族人命運,唯有自己強大,不然,給他們一兩頓肉食又有何用?”
秦越默默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烀得稀爛的肉放入口中,眼睛頓時亮了。
鮮、香、軟、筋道卻不粘牙,適當?shù)南蹋喼比碎g美味!
從來就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肉!
更讓他吃驚的,是一口肉下肚,有股磅礴精氣瞬間傳遍全身,身體仿佛被充能!
隨后他大快朵頤,認真干飯,很快就有汗水順著發(fā)絲流淌下來,原本蒼白到幾乎沒有血色的一張臉,也迅速變得紅潤。
剛剛浪那一下,消耗掉的體力全補回來了,再次充滿力量。
陶罐里大約兩三斤熟肉,按照從前飯量肯定吃不完,不過這會兒,他連湯帶肉都給吃光。
吃到后面,發(fā)現(xiàn)還有點“配菜”。
剛才光顧吃肉,也沒怎么注意,仔細一看被嚇一跳,那竟然是冰蓮!
秦越開始就沒把老人當成昭陽宗守衛(wèi),那群人他都認識,隨著冰蓮成熟季,三年輪換一次。
新守衛(wèi)來到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所有人集中,各自報上姓名,讓大家記住。
都是年輕人,也不可能對他這么好,發(fā)現(xiàn)他可能在修行,不一刀捅死都得去祖墳磕兩個。
所以這記憶中完全沒印象的老人究竟是誰?
能離開冰淵,去外面冰原獵到體型如此巨大的白熊,還敢偷吃冰蓮,肯定是個有本事的!
這或許是我的一個機會!
思忖著,他意猶未盡的抹了把嘴角,感覺渾身上下都熱乎乎,頭也不疼了,特別舒服。
老人進來,看眼空了的陶罐,滿意地點點頭。
“你是誰家孩子?”
“秦家,晚輩名叫秦越。”
“秦啟元是你什么人?”
這名字讓秦越愣了一下,回憶片刻才道:“那是我曾祖名諱。”
老人看著秦越,突然很直接的開口問道:“你想離開這里嗎?”
“當然想!”
“為什么?”
“我不想在這困守一生。”
“就只是這樣?”
“如果有能力,我還想把親人,甚至族人都帶出去,他們不該被困在這里。”
“呵,理想不小,但你可知,我們都是罪民之后?被鎮(zhèn)壓在此,被人奴役,都是為了贖罪?”
“從小就聽老人這么講,可我想問,是什么樣的罪,需要生生世世被關(guān)在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當奴隸來贖?族里最年長的老祖宗都說不清原因,難不成是犯天條了?”
聽著少年的憤慨質(zhì)疑,老人啞然失笑,旋即輕輕一嘆,道:“可能,真犯天條了吧。”
他看向秦越,眼神十分認真:“如果我能讓你離開,你會忘了親人,忘記這里的族人嗎?”
秦越搖頭,認真說道:“不會!”
老人深深看了眼秦越,道:“希望你說的是心里話,我們這個種族,最重承諾!”
“前輩,冒昧問一下,您是……”秦越小心開口詢問。
“你應(yīng)該聽過一個傳說吧?”老人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反問道。
秦越脫口而出:“您是老……呃,您是那位傳說中一百年前,十分英勇的前輩?”
“我就是那個老瘋子!”老人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
雖說有所猜測,但秦越還是被驚到。
根據(jù)融合的記憶,他對昭陽宗,只有一個十分模糊的印象——
大人物神通廣大,可穿越千里冰原;守衛(wèi)們身手不凡,能開碑裂石,令人生畏!
可更多修行知識與見聞,冰淵人沒資格也沒渠道知曉,更不許隨意討論。
如今眼前老人親口承認,他就是一百年前的老瘋子,對秦越內(nèi)心造成的震撼可想而知。
算算時間,至少也得一百二三十歲了吧?
看他樣子最多也就六七十,所以,這世界的修行者,真的可以長生?
“您當年回來,就一直沒再離開過?”秦越震撼且神往,看著老瘋子問道。
“中間曾離開過,想為族人尋找一處安身立命之地,帶大家離開,可惜只憑我一人,根本拯救不了全族!”老人悵然一嘆,看向秦越。
“我在外面時,發(fā)現(xiàn)一個秘密,像我這樣的老瘋子過去就曾有過,還不止一個。和我一樣,九死一生逃回來,想改變族人命運。最終都失敗了,被血腥鎮(zhèn)壓,慘死,事跡被隱瞞,無人敢傳。久而久之,也就沒人知道,更沒人相信了。”
“那時我就明白,普通人逃不掉,也不敢逃,能救我們的唯有修行、變強!所以我再回來,選擇隱匿此地,只有遇到你這種孩子,才會現(xiàn)身。”
秦越疑惑:“我這種?”
老人點點頭:“你已覺醒先祖血脈,擁有一些超越常人的能力。我必須不斷在暗中培養(yǎng)你這種年輕人,我們才會有希望。”
秦越心中震撼,眼前這位老人,哪里是什么老瘋子?分明是個有修為,邏輯清晰,又心系族人的老祖宗!
否則已經(jīng)逃出去,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何必冒著隨時會被發(fā)現(xiàn)的風險留在冰淵?
也悄悄松了口氣,還以為自己青銅輪盤的秘密被發(fā)現(xiàn)了。
這幾天他即便趁著釣魚偷偷修煉幽冥遁術(shù),也都十分謹慎。
就今天多少有點大意了。
這世界的修行者,遠比想象中厲害,幸虧是自己人發(fā)現(xiàn)他脫力昏迷,要是那些守衛(wèi)……后果不堪設(shè)想,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
“我們的敵人是昭陽宗嗎?”他問道。
“是,也不是,只要偏見還在,就算我們有朝一日真能從冰淵離開,依然無法光明正大的在外面生活。”
老瘋子一臉苦澀:“冰淵人異常白的皮膚,在外面世界太過顯眼,被描述成魔,人人畏懼,走到哪里都會被除魔衛(wèi)道的人追殺。所以孩子,將來離開冰淵,一定要先去無人海邊,把自己曬黑,死死守住身份秘密。”
或許是太寂寞,也或許是再次發(fā)現(xiàn)血脈覺醒者的興奮,老瘋子跟秦越說了很多。
包括他當年被選中,在昭陽宗的見聞。
“他們不把我們當人看,但對待略有區(qū)別。”
“資質(zhì)一般的會成為‘藥人’,測試他們煉制的各種丹藥。”
“資質(zhì)尚可的,會被養(yǎng)成陪練,前期日子比藥人好些,后期卻很凄涼。能堅持五年以上還活著的陪練少之又少。”
“資質(zhì)好的,則會被精心培養(yǎng)成隨時可以送死的犧牲品,我就是這種。之前那些‘老瘋子’,大抵也都如此……”
秦越問道:“您當年逃走,昭陽宗不會通過您家人威脅、報復(fù)嗎?”
他很關(guān)心這件事,想要了解,不想因為離開連累到家人。
老瘋子搖搖頭:“小時聽族里老人說過,從前的確會這樣!逃離的人,親朋會被牽連,但后來不會了。因為我們族人數(shù)量,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少,再怎么鼓勵生育,也難以改變。”
“如今只剩幾千人,昭陽宗需要我們種植冰蓮這種名貴藥材,都打殺了,誰為他們干活?”
“冰淵是天然牢籠,千里冰原更是普通人無法穿越的禁區(qū),所以他們并不是很在意有人出逃,反正出去也活不成。”
秦越心里松了口氣,輕聲道:“偶爾撿個冰雕回來,還能用來震懾是吧?”
老瘋子點點頭:“不過從昭陽宗出逃,亦或敢在冰淵修行的人,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必然被懸賞和不死不休的追殺,落到他們手里沒有好下場。那些道貌岸然的畜生折磨起人來,手段是你無法想象的。”
說到這,他看向秦越:“知道這些,你還敢跟我學習修行,還有勇氣離開嗎?”
“還敢!還有!”秦越回答得斬釘截鐵,心中甚至涌起強烈興奮。
老瘋子盯著秦越,深深看了一會兒,語氣平淡地說道:“既然你有這種決心,那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一個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