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來！”

出了皇宮，坐在馬車上的陳亦儒越想越氣，拉開簾子朝親信招了招手。

“大人……”

陳亦儒的親信驅馬靠近馬車。

“之前交待給你的事辦妥了沒？”

“大人，已經安排好了，豫州太守徐源以及豫州張家，都已經回了信，他們會不留痕跡的暗地里使絆子，就算是崔焱殺了他們，也絕對不會配合！”親信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哼，殺了他們更好！”陳亦儒冷哼一聲，“崔焱如果因為豫州官吏陽奉陰違而大開殺戒，那我剛好可以聯合御史臺一起彈劾他，崔焱如此斷人財路，朝中恨死了他的人可不少！”

“可是……大人……陛下似乎想重用崔焱，咱們貿然彈劾，真的有用嗎？”親信顯然沒有陳亦儒這么樂觀。

“這你就放心吧！”陳亦儒自信滿滿的笑了笑，“陛下登基不久，正是需要籠絡人心的時候，絕不可能為了一個寒門之子，而不顧及這么多官員以及世家的利益……”

“大人說的在理，小人佩服！”

“崔焱啊崔焱，你如果老老實實在你的翰林院，我也不會為難你，可是你偏偏要站出來當出頭鳥，你自己找死，就怨不得我了！”

陳亦儒拳頭緊握，臉上浮現出濃濃的狠厲。

在陳亦儒眼里，不論崔焱糧食里摻泥沙有何目的，面對的也是一盤死棋。

不殺徐源等人吧？

豫州官吏肯定會一個勁是暗地里使絆子，阻撓其辦事。

殺徐源他們吧？

偏偏人家表面上也夠配合，完全沒有殺的借口。

崔焱，看你怎么死！

……

“阿嚏！”

此時的崔焱已經和李玄霸通過水路押運賑災糧食前往豫州，而坐在船艙之中的崔焱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

又是哪個狗日的在罵我呢？最好別讓我知道你是誰！

崔焱有些疲倦的伸了個懶腰，出了艙門，走到了船頭的位置。

因為是逆流而上，所以運輸速度比較慢，如果是官道沖毀之前，單人單騎快馬加鞭，大概兩天就能到，而如今水路運輸則需要三五天左右。

看向兩邊漆黑的山林，隱約之間，崔焱似乎還能夠聞到一絲絲若有若無的腐臭味，并且這股腐臭味越是往上游走，就越是濃烈。

甚至船只還偶爾會輕微的撞擊到河中漂浮的什么東西。

不用想，肯定是那些被餓死或者淹死的災民。

餓死在河邊，是因為死之前試圖通過喝河水果腹或者試試運氣能不能從河里抓條魚，結果沒能如愿。

被淹死在河邊，可能是當時洪水太大，直接連人帶尸全部卷入水中，等到洪水退去，尸體也隨水流匯入河道漂向下游！

崔焱倒不會悲天憫人地感嘆民生疾苦，但也不可能無動于衷，嘆了口氣，重新回到船艙的簡易木床上。

即便不暈船，但想要安穩的入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能閉目養神，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

而豫州黜置使崔焱即將到達洛陽碼頭的消息，很快就傳達到了太守府。

“來了來了，黜置使崔焱今日午時就要到了，諸位有何看法？”

豫州太守徐源已經收到了陳亦儒的來信，心里明白阻攔崔焱這件事算得上是自己攀附陳家的投名狀，這件事必須要辦妥。

但是徐源也是個聰明人，心里清楚如果自己一個人暗地里使絆子，崔焱肯定能輕易地查出來，到時候大腿沒抱到，自己腦袋得先掉。

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糾集豫州所有可靠的官商豪族，抱團一起對付崔焱，而自己則在幕后指揮。

這樣一來，事情搞定，功勞是自己的，投名狀也能交上去。

萬一事情沒搞定，這么多人，崔焱也查不到自己頭上來，自己雖然抱不到陳家的大腿，好歹也能沾沾崔焱的光，混一點賑災的功績。

看著滿座的豫州官商，徐源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感慨。

幾乎整個豫州的官僚都和當地的豪族抱在一起，唯一一個正直的官員余謙也早就被陷害入獄。

“聽說這個崔大人此行只是為了賑災，要不……咱們就配合他賑災，等事情結束了，就把他這個瘟神送走？”

一個豪族族長率先開口，立即得到了其他豪族和不少官員的附和。

“有道理啊，我覺得就這樣吧！”

“只是賑災而已，又不是查察豫州事務，等他折騰完了，自然會回去的！”

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人人都懂。

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人會愿意強行出頭得罪一位黜置使。

徐源聽完眾人的七嘴八舌，心中不由的感到一絲惱怒。

這些個墻頭草，平時有好處的時候沒少占，一到要出力的時候就開始畏畏縮縮。

不過徐源對此早有準備，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重重的嘆了口氣。

“唉！既然如此……那等崔大人到了之后，本官就向其請罪吧！”

“太守大人，您何罪之有啊？”

“是啊，太守大人，不至于到這個地步呀！”

聽到眾人的勸阻，徐源冷冷一笑：“不至于？朝廷半個月前調撥的二十萬斤糧食有多少到了災民的碗里，又有多少進了咱們的腰包里，你們不會忘記了吧？等崔大人到了豫州后，查出了這些問題，會怎么辦？”

徐源頓了頓，繼續說道：“我覺得有必要提醒諸位，崔大人可是手握太子金印，可先斬后奏，與其讓他砍了本太守的腦袋，還不如主動請罪，請求寬容，沒準，還能撿回來一條命呢！”

“這……”

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徐源這話表面上看是在表達請罪的意思，實際上卻是在威脅眾人。

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所有人干的那些臟事，徐源都一清二楚。

如果徐源真的伏法，誰也不敢保證為了爭取活命，他會不會抖出一些什么事……

終于，張家族長張范忍不住了，拍著桌子怒吼：“哼，常言道，斷人財路，如同殺父！這崔焱給老子來了個糧食摻沙，甚至還一包一包的清點數量。

老子的錢都已經給會稽那邊了，現在好了，一粒糧食都收不到，銀子，也一文錢都回不來，血虧啊！”

“是啊，當時說好了，會稽那邊扣下糧食后轉賣給咱們，結果咱們錢都給了一部分，他們一粒糧食都沒扣到，都怪這個崔焱！”

“既然崔焱做的這么絕，就別怪咱們這么狠，太守大人，您平日里計策最多，拿個主意，只要不是請罪，你說怎么辦，咱們就怎么辦！”

“對，您說怎么辦那就怎么辦！”

徐源早就有了主意，這會兒假裝為難的思索一會兒，這才裝出雙眼一亮的樣子。

“本太守想到了一個法子，等崔大人到了豫州后，咱們就設宴款待，酒足飯飽之后，再送他一些厚禮！

如果他收下了，那就說明和咱們是一路人，自然就是朋友了，如果他不收，那就是敵人，本太守另有他計，哼哼！”

“太守大人英明！”

眾人開始瘋狂拍著馬屁。

“既然如此，那就這么說定了，所有人，現在跟本太守去渡口，迎接咱們的這位黜置使大人！”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