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云見孫長老不說話，知道火候到了，又加了一把柴：

“長老您放心，弟子知道規矩。這買賣要是真做成了，所有藥材，弟子都按市價跟丹房結算。

“賺來的錢，弟子再拿出三成孝敬您老人家，就當是……是弟子給您老的茶錢。”

這話一出口，好家伙，像是往燒旺的爐膛里頭澆了一瓢冷水。

孫長老那張剛舒展開的臉，“騰”地一下就黑了，跟塊淬了火的鐵疙瘩似的。

他背過身去，心里跟明鏡兒似的，嘴上卻半點不饒人，聲音陡然拔高八度，活像戲臺上黑臉的包公……

“好你個小子！丹道正途你不走，倒先學起那些市井商賈的逐利之道！

“煉丹先煉心，你這心要是都長到錢眼里去了，還煉個什么丹！簡直是把老夫的臉面扔在地上踩！”

李青云躬著身子，大氣兒不敢出，嘴角卻悄悄勾起了一絲弧度。

孫長老罵完，卻沒立刻發話，只是用那雙渾濁的眼睛盯著李青云，像是在審視他骨頭里藏著的每一分心思。

半晌，他才重重地哼了一聲：

“罷了！看在你這股子不要命的苦修勁兒上，老夫就破回例！

“庫房里那些沒人要的廢料，你按市價六折拿去。別聲張，就說是我讓你清理庫房的。

“不過，丑話說在前頭，萃取壞了，虧了本兒，老夫可不管！

“至于那三成孝敬……哼，老夫就先替你收著，權當是給你攢下的老婆本！省得你這臭小子有倆子兒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全拿去打水漂了！”

“是！是！多謝長老成全！多謝長老！”

李青云心里頭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他深深一揖，那腰彎得幾乎要折了，像是生怕孫長老反悔似的。

他知道，自個兒這只沒錢沒勢的雛鳥，總算是找到了第一陣能借力起飛的東風了。

有了這條來錢的路子，他練得更瘋了。

天不亮就起，月上中天才歇。

那些別人避之不及的粗活累活，在他眼里，都成了通往大道的墊腳石。

如此又過了數日，當他萃取完最后一株‘鐵線草’，累得幾乎虛脫，眼前陣陣發黑時——

腦海中那卷《萬道天書》上，沉寂許久的文字，終于再次亮了起來：

【‘萃取術’已臻至圓滿（200 / 200）】。

霎時間，一股暖流從丹田涌起，沖刷著他酸痛的四肢百骸。

“可算圓滿了……”

他剛念叨一句，那股子要把人榨干的疲憊，忽然就讓一道涼氣從天靈蓋“刷”地一下給沖沒了。

連骨頭縫兒里的酸麻勁兒都帶走了，腦子清亮得跟水洗過似的。

他趕緊把心神沉進那卷天書里頭。

【姓名：李青云】

【道途：藥徒】

【真元：21】

【身法：8】

【神識：18】

【天賦：草木之心】

【技藝：控火術（圓滿），辨藥術（圓滿），萃取術（圓滿）】

真元和神識都比之前提高了一點！

李青云心里頭猛地一熱，一股說不出的踏實勁兒，從丹田升起，暖了他整個胸膛。

雖然這天書嘴笨，不會說話，但比上輩子老板畫的那些大餅，可實在太多了。

每一分努力，都有看得見摸得著的獎勵！

在這人命賤如紙的世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什么情分、面子，都是虛的。

只有這吃進肚里、練進骨頭縫兒里的本事，才是自個兒的鐵飯碗，誰也搶不走！

緊跟著，天書上的字又是一變。

【三項道途技藝圓滿，開啟“藥徒”下一階段：初級煉丹師】

【晉升需求：真元40，身法20，神識30，成功煉制十爐‘凝氣丹’】

【你不符合晉升條件，無法晉升！】

李青云先是狂喜，可當目光掃過那嚴苛的晉升需求，尤其是最后那句冰冷的“無法晉升”，剛在心里燒起來的那把火，“刺啦”一聲，就像是讓人迎頭潑了一盆雪水，連火星子都給澆滅了，弄了個透心涼。

靠著丹房這點活計兒慢慢磨，也能漲屬性，可照這速度，猴年馬月才能湊夠數？

退一步說，就算他耗得起，沈瑞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能讓他安生耗著嗎？

那家伙就像根毒刺，時時刻刻扎在心尖兒上。

前途渺茫是遠慮，可眼門前這性命之危是近憂！

等他慢吞吞熬成煉丹師，墳頭草怕是都三尺高了。

不行，不能這么干耗著！

在這聚仙山上，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必須想個法子，既能保命，又能盡快提升實力。

思來想去，一條路漸漸清晰起來——

習武！

習武不光能防身，更有可能開啟全新的道途！

一旦開啟武道，天書必然會降下屬性加成。

如此一來，既解了眼前的急，又鋪平了將來的路。

正是一箭雙雕！

這念頭一出來，便再也按捺不住。

但習武拜師，樁樁件件都離不開錢。

他摸了摸懷里那幾塊碎銀子，苦笑一聲。

當務之急，還是得先將手里的存貨變現。

……

次日，李青云以處理草藥靈液為由，順利地從孫長老那里告了一天假。

準備妥當后，他揣上所有靈液，拉著王胖子，天不亮就摸下了山。

聚仙山宋家的坊市是萬萬不能去的。

他這門路雖有孫長老默許，終究是私下里的營生，不好在宋家眼皮子底下太過張揚，更要防著沈瑞的眼線。

王胖子對這周遭的勢力門兒清，拍著胸脯道：

“青云，放心！咱不去宋家的坊市，那地方人多嘴雜。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他領著李青云，沒走大路，而是七拐八繞，順著一條幾乎被荒草淹沒的野豬小道，進了一個兩山夾峙的峽谷。

“瞧見沒？”

王胖子指著峽谷入口處一塊不起眼的石碑，上面刻著“一線天”三個字。

“這里是附近另一個修仙家族，白家的地盤。白家跟宋家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們這兒的坊市，比聚仙山的還要大上幾分，來往的散修和商隊也多，咱們的東西在這兒才不愁賣，也安全！”

剛一腳踏進峽口，那股子混著百味的喧鬧勁兒就跟熱浪似的，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那動靜，好家伙，真跟幾百口大鍋同時開了蓋兒似的。

人聲、獸吼、叫賣聲，嗡的一下，就把耳朵眼兒給填滿了。

道兩邊，擺攤的，支棚子的，跟碼頭上的貨箱似的，一個挨一個，密不透風。

賣什么的都有。

有把剛獵來的妖獸大腿卸下來，血淋淋地擺在案板上賣的，那肉還一抽一抽的；

有把五顏六色的礦石碼得整整齊齊，跟賣炭似的吆喝的；

還有的干脆就地打坐，身前插個木牌，上頭寫著“祖傳符箓，先驗后買，假一賠十”。

空氣里的味兒也雜，沖鼻子，也提神。

草藥的清香，血肉的腥膻，劣質丹藥燒糊了的焦臭，全攪和在一塊兒，再叫過往行人的汗味兒、劣酒的酸氣一熏——

嘿，成了股專屬于這‘一線天’坊市的，獨一份兒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