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廳堂之內。

端坐在中間，被國公老兩口一左一右拉著手久久不肯放下的李五左右看了一眼，臉上閃過無奈之色。

而自他之下，座位依次排開。

陳玉居李五左手首位，二叔李澤連同妻子柳氏，兒子李墨，女兒李薇依次落座。

右手邊則坐著匆匆趕來的家族旁支李山，楊貴等一行人。

十幾二十人三三兩兩，或站或坐，或低聲探討，或抬眼觀望，神色各不相同。

而此間一應臉色之中，卻唯有陳玉一人面露笑意。

瞧見這兩位老人已經哭了半晌，實在有些受不了的李五再一次對陳玉使了個眼色。

陳玉瞧他已經面露不耐，只能輕咳一聲起身上前勸慰。

“姑爺爺，今日小五重回家門本是高興的日子，您們可莫要哭壞了身子才是。”

“方才小五已經驗得正身，正當喚來族老開了宗門，讓他早日重歸族譜才是！”

聽到這話，李澤與那李山，楊貴齊齊抬頭，各自對望一眼皆看見對方眼中閃過的一絲驚怒。

“不行！”

李山下意識起身，瞧見眾人詫異扭頭看向自己頓時明白自己失了分寸。

面對眾人的目光，他硬著頭皮開口道。

“小五失蹤多年，又曾聽聞他是被青殺堂拐去的。”

“如今突然回來，誰知道是不是青殺堂的陰謀？”

話一出口，他心中忽然一定，甚至有幾分佩服自己的急智。

對啊，只要把他和青殺堂掛上鉤，一切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李山上前一步，臉上顯出幾分從容之色。

“青殺堂是什么東西大家都明白，當年與我國公府有何等仇怨各位亦是親身經歷過！”

“如今要讓大家冒著危險接納一個青殺堂的人，我不同意！”

話音一落還未等旁人開口，李澤的臉上已經掠過一絲失望。

蠢貨......

果不其然。

就在李山剛剛把話說完，甚至有些志得意滿的看向眾人之時，身后突然傳來李國公年邁卻懇切的聲音。

“既如此，那你可以搬出國公府。”

李山臉色一僵，沒等他開口卻又聽見李國公鏗鏘有力的繼續說道。

“其他人也是一樣。”

“若是覺得我孫兒回族會給你們帶來危險，你們可以都搬出去。”

李山聞言頓時一急，而他的女兒李月亦是焦急開口道。

“叔爺爺，我們也是為您好啊！”

“這個李五來歷不明，帶她回來的又是當年把他弄丟的陳玉，還和叔叔長得那般相似！”

“誰知道會不會是為了謀求國公的爵位，刻意改變了容貌？”

此話一出，李山的妻子文氏亦是幫襯開口。

“是啊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這李五在外頭混跡多年，還是在青殺堂那種地方，誰知道是個什么性子？”

“這種人，如何能繼承爵位？”

此話一出，坐在李山一側的眾人竟然是齊齊點頭稱是。

不等李國公動怒起身，雖是庶出但到底是李五親二叔的李澤憤然起身。

“爾等放肆！”

“什么爵位不爵位的？”

“小五在外混混度日十余年，今日方才回到府內！”

“你們這些人不體恤他多年過得如何艱辛，眼下居然還妄議府內爵位？”

“這是你們這些外人該議論的事情嗎？”

話一出口，那李山勃然色變。

“誰是外人？”

“這可是我父親的兄弟，我的親叔叔！”

“自我父親死后，世間唯有我親叔叔身上流著與我父親同樣的血脈！”

“這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親啊！”

瞧見這李山還在詭辯，李澤冷冷一笑。

“血親？”

“再親能有我與小五親？”

“我是我爹的親兒子，小五是我爹的親孫子！”

“我.......”

“不要吵了！”

隨著李國公一聲怒喝，整個廳堂驟然安靜。

李國公掃了眾人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嘲弄。

他深深看了李五一眼忽然松開了對方的手，緩緩起身。

“爵位？”

“你們怕是還不知道吧。”

“半年前，老夫早已上表，求陛下在老夫死后革除我國公之位，不傳給任何人。”

“陛下斟酌再三，已在昨日同意了老夫的請求。”

“只要老夫一死，這李國公府自當煙消云散。”

聽到這話，李五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這老人，竟想的這般舍得？

而除了李五與國公夫人之外，廳堂眾人包括陳玉皆是臉色一變。

“怪我，都怪我！我若是能早點尋得小五，我如果當年......”

瞧見陳玉臉色晦暗，流露出無比的自責之意，李國公上前拍了拍對方的手。

“玉丫頭，別想太多，這件事與你無關。”

“這些年，也苦了你了。”

陳玉聽得這話，心中那無限悔恨的情緒再無法壓制，當即別過身去捂住面容。

而李國公見狀再次拍了拍對方的腦袋，抬頭之時臉上皆是剛毅之色。

“你們以為，老夫真的是老糊涂了？”

“看不出你們這些年在我面前裝出的什么模樣？”

撇了想要爭辯的李山一眼，李國公臉上露出譏諷之色。

“李山，你真當我不知道你圖謀什么？”

“我那哥哥死了不到七日你便舉家來投奔我，教出你這種兒子，他配得上我那句廢物。”

“還有你這個楊貴。”

“你連李姓都不是，居然還整日在我面前搬弄是非。”

“若不是看在我老妻只有你這一個親戚的份上，我早就將你趕出府去！”

李國公喘息一口氣，無視了李山和楊貴豬肝一般的臉色扭頭看向李澤。

“你也一樣。”

“你不像我，倒是更像你娘。”

“好好的一顆心，長了七八百個眼子。”

“這爵位若是落到你們頭上，我李某人一輩子的聲譽那才是毀了！”

眼見李國公說話這般不客氣，廳堂眾人臉色齊齊一變。

不等他們開口，李國公冷哼一聲。

“一個二個，看著就礙眼，都給我滾！”

廳堂眾人神色陰晴不定，那楊貴和李山對望一眼率先帶著家人冷臉而去。

而李澤卻是如釋重負的飄然起身，坦然看向自己的父親。

“我知道，您從沒看得上我。”

“在您眼里，永遠只有大哥一人！”

“他在的時候，我比不上他。他不在之后，我更是永遠比不上他！”

“當父親的看不起我一輩子，當娘的攛掇了我一輩子。”

“生在你們國公府，當真累得很！”

“革除了這爵位也好，至少這樣我再不用受人攛掇，也不必去費心惦記。”

說完，李澤當即帶著臉色驚駭不定的眾人揚長而去。

而等到眾人皆離去，廳堂里只剩下李國公夫婦，陳玉，李五和秦羽五人。

瞧見李國公轉身看向自己，看了一出家庭倫理大戲的李五有些不明所以。

“小子，青殺堂要你來做什么？”

一言即出，滿堂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