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陸陸續續有持刀家丁將莊府的主要人員匯集過來。
莊家家主莊明此時已經醒了,被冷水潑醒的,一睜眼時正想發怒,卻發現脖子上正抵著一把巴掌寬的大刀,冒出森寒之意。
莊明生生把罵人的話咽回肚子里,渙散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澈,第一時間看到了不遠處的左家兄妹倆。
還有他們后面,那敞開的暗道。
莊明心中劇震,意識到家里最不可告人的事情已然敗露。
他心里頓時懊惱不已,把死無全尸的兒子在心里罵了一百遍。
莊顯龍殺人吃心肝這件事,他也是前段時間才知道的。
那天有個下人和自己提及,說是自家妹子在少爺院子里當丫鬟,可卻突然失蹤,已經好久沒見到了。
莊明本來并沒在意,丫鬟而已,能跑哪去?
直到幾天后,這個下人急迫之下去了縣衙報案,還是姚縣令派人告之后他才知道的。
他想著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去了趟兒子的院子,發現他坐在后院的涼亭里磕五石散,已經磕昏過去了。
隨即他叫來丫鬟把莊顯龍送回臥房,卻意外在他的枕頭下發現了一卷破舊的竹簡。
也就是陳捕頭發現的那個。
莊明心神轟鳴,腦瓜子嗡嗡的,突然想起不久前在后院里看到有一個非常突兀的、放在角落里的瓷罐。
他沒敢去喊下人幫忙,親自前去一探究竟。
于是莊明便發現了莊顯龍的秘密,發現了那間暗道地牢。
為此他和莊顯龍大吵一架,這才知道,原來妻子什么都知道,甚至在莊顯龍的循循善誘下被成功蠱惑,幫莊顯龍輸送新的丫鬟進院子。
莊明一直以為兒子只是好色,且喜新厭舊。想著反正是獨子,而且這也沒什么不對的,畢竟自己也好色,也就隨他去了。
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可氣歸氣,可無論怎樣,莊顯龍都是自己兒子,甚至還是寶貴的獨子。所以他聯合一直以來都眉來眼去的縣令將這件事壓了下來,為此他還被貪婪的姚縣令多坑了一筆銀子。
除此之外,他也準備殺死報案的家丁滅口。
但家丁也失蹤了,不見了蹤影。
直到兩個月后的前些天,莊顯龍不見了。
莊明原先以為莊顯龍是出去逍遙快活,可沒想到一連過了兩天都沒見到莊顯龍,他這才開始心里發毛。
不遠處早已心如死灰的婦人眼見丈夫來了,好似突然有了主心骨般對莊明哭喊道:“老爺,這該怎么辦啊……”
莊明煩都煩死了,直接讓她閉嘴,結果婦人依舊不依不饒,持續嚎叫:“我兒子死了……我兒子都死了,連全尸都沒有,現在你們這群當官的還要趕盡殺絕……沒天理啊……”
這不講道理的模樣,讓左今昭回想起了前世的一部分群體,一陣惡寒后,冷聲對身旁的曹家家丁說道:“讓她給老子閉嘴!”
本來從地牢里往外搬尸體就煩,這娘們還制造噪音,家丁也煩死了。如今得到左今昭的支持,他直接擼起袖子,過去對著女人就是一陣耳巴子招呼。
終究是自己發妻,眼見如此,莊明急了:“大人,我要見知府大人!”
“叫什么叫,本官來了。”
周知府過來了,身后的捕快們則押著一個男人,男人約莫二十三四歲,長相質樸,皮膚偏黑,頭發有些枯黃。
雖然被捕快押著,但男人粗糙的臉上滿是快意,眼睛死死的盯著莊明和婦人,眼神中帶著濃烈殺意。
莊明看見了這個男人頓時一怔,隨即便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周知府向左今昭表明了男人的身份,左今昭并不意外,因為此人便是方才那自投羅網的兇手。
兇手主動投案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這樣一個質樸的青年,卻那樣兇殘的殺死了莊顯龍,實在令人唏噓。
男人來到左家兄妹二人身前,直接“撲通”一聲跪下了,頭埋的很低,聲音中帶著哭腔:“小人余磊,替妹妹謝過左公子了……”
“認識我?”
左今昭眼神一凝:“你是故意在我附近放的盒子?你嚇到我妹妹了,知道嗎?”
“對不起,左公子……但我真的、真的沒有辦法了……莊明和縣令聯合起來,不僅不去調查我妹妹的下落,還派人想將我找出來滅口。我不敢相信別人,只能出此下策了!”余磊語氣顫抖。
“你妹妹她也死在這了?”左今昭問。
余磊抬起了頭,胡亂拭去眼角的淚:“家中父母早亡,只有我與妹妹相依為命……聽聞這梨花鎮盛產瓷器,有不少富戶,于是我便想著帶妹妹來此地謀生。可無奈我沒有手藝,只能進府當了這家丁……我妹妹便是在我之后進的府,成了莊府的丫鬟。”
“后來我妹妹被分到了莊顯龍那個畜生的院子,起初并無異樣,我妹妹便總想著等攢夠了錢,和我一起出去開一間早點攤。不求大富大貴,只求能養活自己……誰知……我妹妹突然就失蹤了!”
說到這,余磊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我去問詢問莊明,然而他根本就沒當一回事,一連幾天都沒有結果。無奈之下,我只好去縣衙報官,可誰知,這縣令與莊明是一伙的,也是個徇私枉法的小人!”
“他們派人四處搜尋我的位置,只為將我滅口……我東躲西藏,后來便趁夜里,偷偷爬墻進了府,恰巧碰到莊顯龍偷偷進了暗道,我一路跟隨進去……看到了一間地牢,還有我妹妹那早已不成人樣的尸首!!”
說完,余磊便不受控制的伏在地上痛哭,周知府等了片刻后,問道:“所以你將莊顯龍帶走,并且折磨一通后,進行了烹尸?”
余磊咬牙切齒:“這個畜生,被我綁了之后還想用錢收買我……可我妹妹都死了,我拿錢又有何用?我對他百般折磨,最后一刀把他砍了,可仍舊覺得不夠。于是我將他的頭割下來、煮爛,嘴巴也掰開了,可依舊難解我心頭之恨!”
就在這時,曹贏也帶著姚縣令回到了后院。
姚縣令剛到院子里,就發出了凄厲的哭嚎:“公子,左公子饒命啊!這些都是莊明這個狗東西的主意,小人知錯了,求左公子開恩啊!”
得知眼前的面具捕快是左今昭,莊明頓時失去了任何想要辯駁的欲望。
心想反正也死定了,莊明氣急反笑,索性直接說道:
“姚大人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你曾與我一同干過那么多見不得光的事,收了我那么多銀子,如今還想全都推給我?你他媽想都別想!……還請幾位大人明察,小人書房中除了賬冊之外,桌案底下還有一塊暗磚,下面藏著一本冊子,里頭寫著這些年我與姚縣令共同做過的所有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