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退下吧。”玄陽真君揮了揮手。

“我等，告退。”

眾人齊齊躬身，依次退出了這座威嚴的大殿。

“我們走。”陳玄長老沒有多言，只是對著兩人說了一句，便化作一道遁光，向著丹堂的方向飛去。

衛清淺緊隨其后。

林默看了一眼功法堂所在的方向，那里，李滄瀾的身影剛剛消失在云霧之中。他收回目光，平靜地跟了上去。

……

回到那間熟悉的地火熔心室。

沒有了外人，陳玄長老那一直緊繃的身體，才終于松弛了下來。他的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暢快無比的笑容。

“痛快！痛快啊！”他大笑道，“老夫已經有多少年，沒見過李滄瀾那張吃了蒼蠅一般的臭臉了！林默，你小子，今日可是給老夫，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

衛清淺那清冷的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意。她看著林默，那雙清澈的眼眸中，充滿了欣賞與感激。

“林師弟，今日若非你……恐怕……”

“師姐不必多言。”林默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話，“你我之間，本就是同舟共濟。更何況，今日之事，若無周長老與掌門真人的暗中相助，僅憑弟子一人，也斷然無法成事。”

他看得很清楚。今日的勝利，并非他一人的勝利。而是丹堂、百花谷、執法堂，這些不希望功法堂一家獨大的勢力，共同作用的結果。

“你能看透這一層，很好。”陳玄長老贊許地點了點頭，收起了笑意，神情重新變得鄭重。

他踱了兩步，臉上卻浮現出一絲疑惑，自言自語般地說道：“不過……今日之事，倒是有一點奇怪。”

林默與衛清淺都看向他，靜待下文。

“掌門師兄……”陳玄長老的眼中，閃過深思的光芒，“以往，無論是功法堂提出何等激進的改革，還是丹堂與執法堂聯手反對，掌門師兄都只是居中調停，從不明確偏袒任何一方。他總說，宗門之內，有競爭才有活力，水至清則無魚。”

“但今日，他卻一反常態，不僅沒有阻止周通發難，最后更是一錘定音，將此事徹底壓下，甚至還隱隱有敲打李滄瀾之意，這可不像他平日里的行事風格。”

他看向林默，渾濁的眼眸中充滿了探究：“小子，你老實告訴老夫，你與掌門真人之間，是否還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淵源？或者說，你身上，還有什么是連老夫都看走眼了的？”

林默心中一凜，他知道，金丹真人的智慧，遠非常人可比。他搖了搖頭，平靜地回答：“回長老的話，弟子與掌門真人，今日也是第一次相見，并無任何私交。”

林默沒有說謊，但他隱隱猜測，掌門真人之所以如此，會不會和縛龍印或者魔染之源有關，但這，是他最大的秘密，絕不能對任何人說起。

陳玄長老盯著他看了許久，見他神情坦然，不似作偽，最終緩緩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下去。

“也罷。”他心中暗道。

他不再糾結于此，而是將話題拉了回來：“不過，你今日雖然風光，卻也徹底地，站到了功法堂的對立面。李滄瀾此人，睚眥必報，他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你日后在宗門行走，須得萬分小心。”

“弟子明白。”林默應道。

“這是你應得的。”陳玄長老沒有再多說，他從懷中，取出了那個封印著九轉還陽丹的玉瓶，鄭重地，遞到了林默的面前。

林默沒有立刻去接。

他只是平靜地看著衛清淺，緩緩說道：“師姐，此丹，本就是為你而煉。歸你，理所應當。”

說著，他對著那玉瓶，虛手一引。

玉瓶便平穩地，飛到了衛清淺的身前。

衛清淺看著懸浮在眼前的玉瓶，那雙一向清冷的眼眸，竟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她沒有說謝謝。

因為她知道，任何的言語，在此刻，都顯得太過蒼白。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將這份恩情，牢牢地，刻在了自己的心底最深處。

她緩緩地伸出玉手，將那只玉瓶，緊緊地握在了手中。

“陳師叔，林師弟，”她的聲音，恢復了清冷，卻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堅定，“清淺即刻起，便會返回百花谷禁地閉關。短則一年，長則三載，必將功成而出。”

她看著兩人，鄭重地說道：“這份恩情，清淺，來日必報。”

說完，她不再有絲毫的停留，對著兩人，盈盈一拜，然后，化作一道碧綠色的流光，沖出了地火熔心室，向著內門深處那座終年被云霧籠罩的百花谷主峰，疾馳而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陳玄長老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故友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他喃喃自語。

隨即，他將目光，再次轉向了林默，那雙渾濁的眼中，充滿了欣賞與期許。

“林默，你接下來，有何打算？”他問道。

林默沉吟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弟子想先去藏經閣挑選一些功法。”

“藏經閣？”陳玄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撫須一笑，“也好。你如今道基穩固，正是厚積薄發之時。尋常弟子，入藏經閣，需耗費大量貢獻點。但你此番立下大功，老夫便為你做主一回。”

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枚古樸，由不知名青木打造的令牌，遞給林默。

“此乃老夫的丹堂長老令。持此令，你可自由出入藏經閣的前三層，任意閱覽其中的典籍，為期七天。”

“多謝長老！”林默的眼中，終于露出了真正喜悅的神色。

“去吧。”陳玄長老揮了揮手。

林默再次對著陳玄長老，深深地行了一禮，然后轉身離開。

青云宗的藏經閣，并非只是一座單純的樓閣，而是一片獨立的洞天福地。

它坐落于宗門后山一處地脈靈氣匯聚的山谷之中，谷口常年被一層厚重如實質的白色云霧所籠罩，云霧之中，隱有符文流轉，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若無特定信物，即便是金丹真人，也休想強闖一步。

林默手持著陳玄長老那枚古樸的青木令牌，緩步走至谷口。

當他將令牌舉起的瞬間，令牌之上，一道溫潤的青光射出，融入前方的云霧之中。那如同鐵壁般的云霧，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緩緩地向兩側分開，露出了一條由青石鋪就、蜿蜒向上的幽深小徑。

林默收起令牌，沿著小徑，拾級而上。

越是深入，空氣中的靈氣便愈發濃郁，更有一種奇異的，混雜了書卷與歲月氣息的獨特味道，撲面而來讓人聞之心神寧靜。

小徑的盡頭，一座高達九層，通體由不知名的黑色巨木建造而成的巍峨寶塔，靜靜地矗立在山谷的中央。

寶塔的形制古樸大氣，飛檐斗拱，雕梁畫棟，每一寸木料之上，都天然生成了如同云紋般的玄奧紋理。整座寶塔，都籠罩在一層淡淡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禁制光華之下，散發著一股鎮壓萬古的厚重與滄桑。

這，便是青云宗傳承數千載的根基所在藏經閣。

閣樓之前，一名身穿灰色道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躺在一張搖椅之上，閉目假寐。

林默看不透他的修為，只感覺對方的氣息，浩瀚如淵深不可測。他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將手中的青木令牌，雙手奉上。

“弟子林默，奉陳玄長老之命，前來藏經閣，查閱典籍。”

那老者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從鼻孔里，發出了一聲輕哼，算是回應。他伸出干枯的手，隨意地在令牌之上一拂。

令牌之上，青光一閃而逝。

“進去吧。”老者揮了揮手，如同驅趕一只蒼蠅，“長老令，前三層，任你閱覽。記住，只可觀，不可拓。閣中規矩，若是壞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他的聲音，嘶啞而又充滿了倦意。

“弟子明白。”林默再次躬身一禮，然后才轉身，緩緩地推開了那扇沉重無比的黑色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