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坐在他旁邊,十指如飛地在虛擬鍵盤上敲擊,屏幕上瀑布般刷過無數復雜的數據流和結構圖,她的臉色同樣蒼白,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她面前的平板上,連接著那塊從深藍魔方核心熔爐區帶出來的、散發著微弱藍光的菱形水晶碎片——魔方邏輯核心的殘骸。
雷烈、吳磊、鄭奇、陳志豪、蘇婉,以及剛剛被簡單處理過傷勢、吊著一條胳膊的秦虎,都圍在桌旁,屏息凝神。
“初步清點結果?!壁w青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帶著一絲金屬摩擦的質感,聽起來有些奇異。
他指尖在桌面一點,一道由純粹精神力構筑的半透明光幕投射到空中,上面羅列著條目:
【戰損】:
人員:重傷7人(含李哲),輕傷23人。山鷹哨站原有戰斗人員17人,現余12人(含秦虎),平民傷亡32人。
物資:臨時庇護所(防空洞)入口部分坍塌,內部部分區域滲水。儲存的約30%食物、15%藥品、大量工具被掩埋或浸水損毀。
兄弟會先前支援的“技術支援包”中,外骨骼損毀1套,機炮藍圖部分受潮,高產種子完好,醫療設備藍圖基本完好。
裝備:繳獲自兄弟會的潛水裝備損毀大半。沖鋒舟引擎報廢,船體嚴重變形。自制武器損耗嚴重。
光幕上的每一個字都沉甸甸的,記錄著這場勝利背后慘痛的代價。氣氛變得更加壓抑。
“【收獲】?!壁w青指尖滑動,光幕切換。
核心資源:深藍魔方主體殘骸,深藍魔方邏輯核心。
技術資料(初步):通過‘種子’程序及邏輯核心,獲取深藍魔方數據庫部分信息(約7%)。包含:高級合金冶煉配方(3種)、基礎能量護盾原理圖(殘缺)、小型化能量武器(切割者射線)設計圖(框架)、環境改造(深淵化)基礎理論(危險?。ⅰ巧裰贰A能量模型(碎片,林晚晴標注:極高價值?。?。
能量核心:邏輯核心碎片蘊含未知龐大能量(狀態:極度不穩定,暫時無法利用)。
人口:山鷹哨站全體成員及附屬平民共計86人加入。
情報信息:秦省西部詳細地圖,來自鋼鐵兄弟會戰利品,標注已知幸存者大型據點3個,中型據點15個,小型據點若干,歸園田居在地圖標注里也只是小型據點。
地圖信息相當詳細,還包括了若干危險區域,如變異獸巢穴、深淵信標活動區等;以及若干資源點,如廢棄軍需庫、小型煉油廠……
地圖中部西京市的位置特別標注了“機械母巢”四個字,并打上了特別高危標記!
“西京市?機械母巢?”雷烈眉頭緊鎖,看向秦虎,“秦連長,詳細說說?”
秦虎忍著肩部的疼痛,用還能動的手點了點光幕地圖上一個被醒目紅圈標記的城市輪廓:
“西京市,秦省省會,災變前人口超千萬。根據我們哨站災變初期接收的零星無線電和最后一批撤離部隊帶回的消息,那里是深淵力量最早爆發的幾個核心點之一。
城市中心區域被一個龐大的、不斷增殖的機械結構體完全覆蓋吞噬,被稱作‘母巢’。
它能生產海量的機械單位,從最低級的偵察蜘蛛到…我們見過的剃刀隼、切割者,甚至更恐怖的東西。
它像活物一樣在擴張,吞噬一切金屬和能量,將整個城市變成了它的鋼鐵子宮和獵場?!?
他的聲音帶著深切的恐懼:“我們哨站最后幾架無人機在西京市邊緣就被鋪天蓋地的飛行機械獸撕碎了。那地方…是死地!”
機械母巢,一個能夠源源不斷制造機械獸潮的恐怖源頭!
這個情報像一塊巨石壓在眾人心頭,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一個更龐大、更恐怖的陰影已經籠罩過來。
“地圖收好,價值很大?!壁w青對秦虎點點頭,目光轉向林晚晴,“晚晴,邏輯核心碎片和數據庫,關鍵信息?!?
林晚晴深吸一口氣,推了推鼻梁上有些滑落的眼鏡,鏡片后的眼睛閃爍著疲憊卻興奮的光芒:
“碎片能量活性正在緩慢衰減,但內部結構極其復雜,蘊含的數據量龐大到難以想象,遠超我們現有設備的處理能力。
我正在嘗試建立隔離層,用‘種子’程序的逆向端口進行有限度的‘涓流’式讀取,避免直接接觸其核心邏輯引火燒身。”
她調出幾個復雜的能量波形圖和代碼片段投影到光幕上。
“目前解析出的有價值信息主要有三塊:
‘登神之路’能量模型碎片:非?;A,但指向性明確。它描述了一種將生命體能量(精神力、生命力)與特定形式的‘宇宙源能’結合,進行生命本質躍遷的路徑。
模型顯示需要極其龐大的能量和特定的‘介質’或‘節點’才能啟動。深藍魔方本身似乎就在嘗試利用地熱能量和改造生物質,比如孫浩,作為其‘登神’的養料和跳板?!?
她指了指模型中心一個不斷旋轉的能量漩渦圖示。
環境改造(深淵化)理論:危險!
這是一種將行星環境改造成適合深淵機械單位生存、同時壓制原生碳基生命的理論。
涉及大氣成分調整、地質結構金屬化誘導、能量場扭曲等。
深藍魔方顯然在水庫區域進行了小范圍試驗,水質金屬含量異常升高、部分動植物變異加劇都是其造成的后果。
這可能是‘文明考核’的一部分——淘汰‘低效’的原生環境。
孫浩的狀態…”
林晚晴的聲音低沉下來,調出一幅由微弱生物信號和金屬掃描合成的圖像。
圖像顯示孫浩的身體內部,無數細密的、如同活體金屬絲線般的東西,正從他的脊椎和大腦區域蔓延開來,侵蝕、替代著原本的肌肉組織和神經束,并與體表的金屬紋路相連。
一個幽藍的光點在他心臟位置微弱閃爍。
“他…正在被深度改造。那些金屬絲線是高度活性的異種納米機械,以他的生物能量為食,同時強行將他的神經與深藍魔方的某種殘余協議連接。
心臟位置的光點…像是某種控制核心或能量接收器。他的生命體征非常微弱,全靠這異種金屬維持著一種詭異的‘半生半死’狀態。常規醫療手段…無效?!?
林晚晴的語氣帶著無力感,“強行剝離這些金屬,等同于將他撕碎。但如果不處理…他最終會變成什么?一個保留部分記憶的深淵機械傀儡?”
控制室內一片死寂。孫浩的遭遇比死亡更讓人感到殘酷和窒息。
“李哲那邊?”趙青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放在金屬桌面上的手指微微收緊,指關節泛白。
蘇婉醫生接口道:“李哲的傷勢暫時穩定了,但斷臂傷口感染嚴重,高燒不退,還在昏迷。
林工和陳工用深淵合金碎片和剃刀隼關節趕制出來的機械臂原型…精度和神經駁接是最大難題,需要時間調試,而且需要等李哲醒來配合進行適應性訓練?!?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戰損慘重,強敵環伺,核心成員一個深度改造瀕臨異化,一個重傷垂危,新的恐怖威脅機械母巢已在地平線上顯露猙獰。
沉重的壓力如同實質般壓在每個人肩頭。
趙青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布滿疲憊、憂慮甚至絕望的臉。
雷烈眉頭緊鎖,吳磊緊握拳頭,鄭奇眼神茫然,陳志豪盯著技術圖紙發呆,蘇婉難掩悲傷,秦虎則帶著新加入者的不安和沉重。
“怕了?”趙青的聲音很輕,卻像冰錐一樣刺破了壓抑的空氣。
眾人一怔,下意識地看向他。
“怕死?怕變成怪物?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陽?”趙青幽藍的瞳孔里沒有嘲諷,只有一種穿透迷霧的冰冷清醒。
“末日降臨那天,我們怕過。圖書館里面對機箱傀儡,我們怕過。被饕餮熔爐追殺,我們怕過。面對深藍魔方,我們更怕過?!?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提高,帶著金屬的鏗鏘:
“但我們活下來了!踩著怪物的尸體,撕碎了深藍魔方?,F在,我們腳下踩著它的尸骸建起的堡壘,手里握著它核心的秘密,還有了新的兄弟加入!”
他目光掃過秦虎和他身后幾個山鷹哨站的戰士。
“兄弟會想拿我們當炮灰,我們反過來撕碎了他們的戰車!西京市有母巢?很好!它遲早會知道,這里,龍潭水庫,有一群它啃不動的硬骨頭!”
趙青站起身,骨甲無聲無息地從肩胛、手臂浮現,幽藍的光澤在昏暗的控制室里流淌,散發著強大而冰冷的氣息。
他指向控制室外,那在夜色中如同蟄伏巨獸般的鋼鐵堡壘雛形。
“看看外面!那是什么?那是我們用命拼出來的根基,是用深淵造物的尸骨壘起來的城墻。
它現在只是個殼子,沒錯!但它會變成什么?變成能碾碎一切來犯之敵的戰爭要塞!變成能庇護所有追隨者的鋼鐵家園!變成我們在這操蛋的末日里,登天的階梯!”
他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眾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