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斗之日轉眼便到了，地點也定了，就在城北十里之外的平原上。

北城門上，洪羽童作為見證者，目睹著兩人遠去的身影。

不由得，內心有些唏噓。

算起來他上任之日與這兩個人建立門派之日差不了多少。

三人之間多有往來，想不到今日卻要目睹這兩個人相互廝殺。

十里之外是一片無人的荒野，他們可以自如在其中斗法。

突然，洪羽童感覺后背一陣發涼。

猛然抬起頭，只見一葉飛梭緩緩落下。

他瞥了一眼飛梭上的印記，心中一驚。

真元門？

飛梭停在城墻上，走下來一個英俊的長發男子，黑白相間的法袍古樸中透著優雅。在他的身后，跟著一個年輕一些的青年，面容總讓洪羽童覺得有些眼熟。

“唉，可惜了，沒來得及送行……”英俊男子面露惋惜，嘆息道。

洪羽童在他的面前連腰都到不了。

“真元門的道友？”

“哦！福悅城鎮守？在下高嘉，道友幸會！”

英俊男子仿佛才看到了洪羽童一樣，與之寒暄了一番后，兩人坐在了案邊，雙目遠望，關注著賭斗的情況。

跟隨英俊男子的那位青年則站在其身后，似有些孤傲。

趕不上什么的洪羽童自然不信，此人靈力渾厚，隱隱自成天地，十有八九是一位金丹修士，想要趕上輕而易舉。

而他身后那青年靈力外溢，對自身修為不加以掩飾，洪羽童一眼便看出他修為已經達到筑基中后期，六、七層的樣子。

“小沖，愣著干嘛，看茶！”

高嘉對身后青年命令道，然后歉然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弟子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一心撲在修煉上，讓道友見笑了。”

“高長老哪里話。”洪羽童此時才認出那青年是誰，怪不得眼熟，應該就是閻墻的獨子閻沖，“高長老是來見證賭斗的？”

“那是自然，唉，道友有所不知，賭斗的這兩人，算得上我的半個弟子，可惜天資弱了些，年過二十才堪堪筑基，這才始終都是真元門外門弟子。”高嘉仿佛沉浸到了回憶之中，“他二人自從進入我門，便勤學刻苦，相互之間競爭、互助，倒也是同屆弟子的一段佳話，可惜啊，修仙長途，非刻苦能登之……不過……”

說到這里，他看向洪羽童，指著身后，微笑道：“閻沖這孩子的天資不俗，這也算……彌補了遺憾吧。”

遠處天邊，法術的色彩繽紛絢爛，揚起的塵土肉眼可見。

“洪道友，你這副模樣，應該不是有意為之吧？”高長老緩緩飲茶，意有所指。

洪羽童亦是嘆息，“早年時遭人暗算，中了巫蠱道的禁法。”

“鎮守一職以甲子為期，道友就不可惜？”

“高長老也是青州老人了，就聽過我洪家祖訓？怎會可惜。”

高長老搖著頭，遙指天邊的爭斗，“祖訓祖訓，在我看來都是虛言，若我成了仙，我就是祖，我就是訓！道友……”他換了一個方向，遙指西邊，“洪廬上仙沾了個仙字，可說白了不是仙。我有辦法可助道友脫離鎮守一職，不受禁錮，從而可以尋找解術之法，存活下去……”

“那就不勞煩長老操心了。”洪羽童淡然道，“洪家子弟不是在訓言中長大的，而是在長大后遵從的訓言，我若背離本心，來日和談得道？”

“可惜了……”高長老惋惜道。

遠處的戰斗似乎到了高潮之處。

洪羽童突然問道：“高長老此番大費周章，應該不單單是為了來看你那兩個半徒死斗吧？”

高長老始終是一副平靜的模樣，仿佛沒有什么能夠擾動他的心境。

“來日我倆還得打不少交道，我也就不瞞洪道友了，福悅縣的靈脈，我有大用，其余營生收益道友盡管拿去，我真元門不需要這些蠅頭小利，靈脈一事上洪道友可否行個方便？”

“依照仙朝律法，不可能。”

“可惜了……”

高長老面色如常，但再一次說了這三個字，意味和對象卻都變了樣，令洪羽童眼皮跳了跳。

高長老手指點在案幾之上，“無真大陸五地十二州，青州在其中不算面積最小的，更不算資源最貧瘠的，但偏偏唯有青州連一個甲級門派都沒有，唯我真元門、云氏，和你洪家三家鼎盛，這等模樣令人匪夷所思。不過，這一尷尬場景要不了多久了，我真元門晉升那天，定為道友送來仙酒共賀。”

聽到這番話，洪羽童卻有些面色古怪，不過轉瞬便收起表情，淡然道：“長老倒是把地煞門和三一門忘了。”

高長老不以為然，“兩家跳梁小丑罷了，道友看不清楚罷了。”

遠處的斗法漸漸平息，漫長的城墻上不乏好事者等待著這場賭斗的結果。

唐風也在其中，他忐忑地看向戰斗的方向，心中搖擺著，一頭清楚知道自己父親勝算不高，另一頭又希冀著能夠有奇跡發生。

在他身邊，李尋歡等三名玩家也都在此，不過他們就沒有唐風那份忐忑了，而是抱著看劇情的心態等待著事情的變化。

荒野上一道人影逐漸靠近。

待看清那道人影的時候，唐風頓時全身失去了力氣，跪倒在了城墻之上。

是閻墻。

隱隱能聽到歡呼聲，應該是撼山門的人。

閻墻是走來的，渾身都是傷勢，衣袍倒是換了一套，但其狼狽模樣卻很難遮掩住。

但他贏了，這意味著在福悅縣有一位筑基期修士從此落入輪回，也意味著福悅縣兩門爭霸的景象一去不返。

撼山門弟子匆匆跑出城墻，用人墻在城門為門主擺出道路。

“贏了！”

“無界派的垃圾！”

“屠了無界！”

閻墻仿佛沒有聽到嘈雜聲，神色深沉，無言的穿過通道。

直到看到一人，那人上前來攙扶，閻墻這才伸過手，說出了第一句話，“回。”

李尋歡遠遠看到那人，認出來他是燕語堂堂主簡白。

簡白扶著閻墻，速度不快不慢。

城門上，高長老看了身后閻沖一眼。

閻沖頷首離去。

面對洪羽童的疑惑目光，他笑著對洪鎮守解釋道：“自家父親凱旋而歸，怎么說也得去迎接不是？”

這個解釋雖然沒什么問題，但是洪羽童疑惑依舊，只是不再表現出來。作為鎮守，縣城中發生的事情沒有能夠逃離他感知的，而那閻沖離開北門，卻不在城門迎接，而是一路跑到了撼山門所在！

這兩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盤……洪羽童只能將疑惑先放在心中。

走入城門的閻墻，在一眾弟子追隨下，向著門派所在回去。

那些弟子遠遠跟在他身后，目光中滿是敬畏。

終于快到了，閻墻也小小舒了一口氣。

“門主，你的傷……”

“回去再說。”

轉過路角，迎面他就看到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站在門庭外守候著。閻墻頓時又驚又喜。

“沖兒！你怎么來了！”

他松開簡白的手，向著自己兒子走去。

簡白懂事的退后，同時攔住那些弟子門徒。

他們只當是自家門主見到自己的孩子心中歡喜，便留足了空間，不敢、不愿打擾。

閻墻想要握住自己孩子的手。

閻沖則直接雙手張開，抱住了他。

“沖兒？”

“你做得很好，但是可惜……”閻沖語氣冰冷，“你不是我父親。”

再松開，閻墻渾身顫抖，注視著面前的青年，一會皺眉，一會驚疑，忽然一口血吐在了對方的胸口，竟然就這么倒了下去。

“門主！”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