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慘淡的灑在江面上，波光粼粼間閃起了詭異的銀斑。
洶涌的浪濤拍打在船上的甲板，激蕩起了一股咸腥的水汽。
激動，喜悅，歡快，暗自僥幸，種種情緒不停的在眾人臉上浮現。
然而就在下一瞬......
“嘭！~”
一聲巨響震裂眾人耳膜，漫天的水汽如暴雨般灑落而下，砸在甲板上發出急促的啪嗒聲。
這時，陳策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隨后急忙轉身望向了遠處江面。
下一瞬，又是一聲嘭的巨響！
陳策這次看的倒是真切，一顆碩大的砲石驟然落在了一旁的大船上，瞬間木屑橫飛。
大船被重擊的瞬間，由于慣性的原因，船尾傾斜著翹起，落下時，又砸在了陳策這邊船身的左側。
突然發生的碰撞，讓倉內的一切都或輕或重的移動了位置。
叮呤當啷的各種雜物掉在了地板上。
眾人之中，更有沒站穩者，身子虛晃間跌倒在地。
緊接著船身上下起伏，一汪江水也隨之灌入了艙內。
婦人和孩童在這一刻嚇得趴伏在地，瑟瑟發抖。
先前的歡呼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恐懼和迷茫。
“不好，快離開河道口！！”
陳策手扶著一旁木柱看向了周遭，附近大大小小的幾十條船只，沒被擊沉的也就只有不到一半。
火光將河道口附近映照的猶如白晝，滾滾濃煙升上夜空，與天地一色，阻礙了眾人望向南邊的水面。
隨著陳策的一聲大喊，羅十三緊緊抓住一旁的木架，他的頭發濕漉漉的，臉上布滿了急切。
這時候他仰起頭，沖著船尾望樓處的操舵艙，嘶吼了起來：
“姓田的！小心官軍的砲石！再快點！再快點！”
“他娘的！已經夠快了！~”
船尾處的田青同樣怒罵著嘶吼。
將近十丈長的大船在江面上猶如一片飄零的枯葉，周圍時不時的還傳來砲石砸在船上和落入水中的聲音。
“郎君抓穩了，咱們要撞過去了！”
羅十三對著陳策喊了一聲，便扭頭跑向了船尾的操舵艙。
陳策望著前方江面上散落的諸多船只，當即俯下身子牢牢的抓住一旁的柱子。
砰~！砰~
一連撞開了好幾艘船只后，船身總算是穩定了下來，火光消失不見，煙霧飄在了身后。
前方無盡的黑暗和浪濤起伏而來，同時也帶來了更為恐怖的‘龐然大物’！
“減速！減速！”
陳策猛然大喊，瞳孔不禁收縮。
只見正前方的黑暗處，用鐵鏈連綿著十幾艘巨大的水師戰艦。
個個猶如猙獰的巨獸一般，橫陳在江面上。
十幾艘戰艦連在一起，就像一座巨大的水上島嶼。
“這，這，......”
孫大瞪大了眼睛，不禁的咽了咽唾沫。
“指揮使，這，這怕是沖不過去呀......”
陳策眉頭緊鎖在一起，如今出了水門，沒想到大宋的水師還有如此實力，著實讓人感到心驚。
“嗖！~嗖~~”
就在陳策愣神之際，一根根拖著火焰尾巴的箭矢開始流竄在波瀾的湖面上朝著自己這邊襲來。
反應過來的陳策立刻便明白了這是什么？
這是如今宋軍中，裝備不多的火器之一，火藥鞭箭。
此箭矢比尋常弓箭威力要大，而且箭矢也大，射出后加上火藥的推力，造成殺傷的同時，還會起到縱火的目的。
“婦人和孩子快下入底倉！”
“避開！快往旁邊避開！”
大船的航行方向發生了偏移，瞬間船身微微傾斜，緊跟著眾人的身子也全都一晃，陳策跑到扶著船艙壁的宗老跟前，輕聲開口：
“宗老先回底艙吧，上面不安全。”
宗老神色不是很好，面色帶著抱恙之色，顯然是被今晚這一連串的顛簸，傷了身子。
他這次倒是沒怎么堅持，點頭欣然答應：
“子謀也要當心才是，萬事莫要強求，若是實在不行，老夫......老夫也有幾位能于軍中說上些話的昔年舊友，想來保全你的性命還是不成問題的......”
陳策不傻，對方與自己每次閑談，都是些虛無縹緲的天下大勢，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
因此，對于老者的身份，陳策也或多或少的猜測過一二。
大抵又是某位，因為觀點或者諫言與朝廷的國事國策相左，進而被罷官去職編排在外的倒霉人了。
再根據其姓氏，以及老人兄弟言語間流露出的信息來看，很可能還是個大官兒。
當然了，其實他也有問過對方的名諱，只不過，每次都被老者笑著婉拒了。
“我與小友談古論今，不涉其他，正如小友所說的君子之交暗合，豈不也是一則美談。”
如此云云便一時間被糊弄了過去，后來再想找機會詢問，便已是沒了時間。
到如今，眾人的生死全都懸于一線，他也就更沒心思問了。
這時候，一旁的少女扶住宗老，對著陳策感激的開口：
“一切就仰仗陳大哥了。”
中年人宗宏，同樣對著陳策感激的點了點頭。
陳策微微頷首，目送著宗老等人下入了底艙。
陳策收回視線，看向了艙室中剩下的眾人。
還未等他來得及吩咐，船身猛的一顫，隨后數道火光驟然落在了大船上。
篤篤篤~
燃著火的箭矢如雨滴般砸落，瞬間船上便有十幾二十處燃起了火光。
“指揮使，船著火了......”
“艙門也著火了！”
“還有后面！”
陳策皺起眉頭，隨后抓起一旁的盾牌，沖了出去。
“趕快滅火！桅桿和帆布一定不能出事！”
眾人跑了出去，剛剛將甲板以及船艙的火勢撲滅。
嗡~！嗖嗖嗖~！
一聲沉悶的顫音響起，夜空中亮起了如星點般的寒芒。
下一瞬，箭矢激射而來，落在船上，扎進了人的身體里。
“有人受傷了，快救人！......”
“快回船艙！快回船艙！......”
“小心砲石！......”
“轟！~”
砲石擦著船艙的一角砸入了水里，瞬時轟擊起了數丈高的水浪！
同時，船身被砲石的巨力裹挾著向左偏移了不少，碎屑紛亂間，陳策轟然倒在了船艙前的甲板上。
“嗡~”
他的大腦，一陣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