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內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幾具尸體，石山等人也同樣渾身是血的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著。

他們的身上本就有傷，經此一難后更是舊傷再添新傷。

再加上天冷肚餓，精神高度緊張了一天，如今危機剛一解除，個個疲憊的連說話都不想張口。

康星言小心的繞過腳下的尸體，來到陳策身前拱了拱手：

“指揮使。”

“嗯。”

陳策淡淡的點了點頭，他指了指一側的位置：

“也吃點兒？”

康星言看了眼桌案上染血的殘羹剩飯，表情古怪的搖了搖頭：

“不，不了。”

隨后，他又看著陳策一直心不在焉的咀嚼著手中炊餅，心中暗自佩服了一下自家指揮使的胃口還真是好。

先不說面對著一屋子的尸體能有多少食欲，就光是那帶血的殘羹剩飯就已經很讓人難以下咽了。

而此時自家的指揮使卻是吃的津津有味，還真是一個狠人啊......

“前院校場的麻煩都解決了？”

沉默了片刻的陳策，開口問了一句

康星言點了點頭回道：

“是的指揮使，都解決了，但是馮驄的那些家眷該怎么處理？”

陳策直到這時候才抬起頭來，帶著血跡的臉上，他劍眉微蹙眼底浮起了一絲猶豫：

“馮驄的家眷有多少人？”

“十幾人。”

陳策咬了口炊餅，咀嚼了兩下：

“都殺了吧......”

陳策輕飄飄的一句話，直接決定了這十幾人的結局。

他來的時候可是見過那些人的，她們當時看向自己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

是那種吃著他的食物，還略帶著挑釁和不屑的眼神，這也是為什么陳策一開始就想要殺馮驄全家的原因。

當然了，主要的原因還不止于此，馮驄這些人他是必須要殺的，誰都保不住！

可一旦殺了馮驄這些人，也就徹底的意味著他選擇了與起義軍決裂，那么隨之而來的便會有很多麻煩。

首先，方臘肯定是不會放任他這般做的，出了這種事情對方一定會把自己抓起來，甚至是殺掉。

再者，就算方臘不殺自己，以呂師囊和鄭魔王如今對他的敵意來看，也會以穩定軍心，殺一儆百來來要求方臘對他進行處決。

也正因如此，陳策現在是如何都不能讓這個消息泄露出去的。

那這些家眷就只能是全部處死了。

一來可以避免消息走露，這二來便是斬草除根是他一貫的行事作風，他可不想殺了人家的家人后，還想著讓人家對他以德報怨，或者日后有威脅他利益的事情發生。

“那其他人?......”

康星言又問了一句。

陳策將炊餅放在了桌案上，用雙手搓了搓臉。

他站起身子，嘆息了一聲：

“世道如此，人命賤如螻蟻，沒了能夠保護他們的力量，只怕多數會成為饑民的口糧......”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輕笑著說了一句：

“讓他們吃飽，送他們上路。”

康星言點頭退下。

他才剛走到營帳門口，就見到舉著火把幾步走來的孫大和曲南仲等人。

孫大先是對著康星言點了下頭，隨后對著陳策拱手道：

“指揮使，人都救出來了。”

接著曲南仲，阿奴等人紛紛拱手行禮：

“指揮使，指揮使......”

陳策看到曲南仲等人那腫脹的臉頰以及凌亂帶血的衣衫，可以想象出對方之前究竟是受了何等的折磨。

“嗯，委屈大家了，以后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了。”

曲南仲等人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聽孫大他們講了營帳中所發生的事情。

此時再聽到陳策還這般猶如平常的語氣安慰自己等人，頓時無不感激涕零的轟的一聲跪在地上。

他們這一跪，孫大和康星言等人也跟著跪了下去，而圍在帳外的眾兵卒也同樣跟著跪了下去。

自家指揮使不僅救了他們的命，還給他們糧食吃，讓他們沒能淪落到餓死街頭的地步。

如今更是為了自己等人不惜殺了新任的指揮使，還造了圣公的反。

這簡直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此時陳策在他們心中的地位了。

“唉~說了多少遍了，起來吧，起來吧，什么效死的話就不要再說了，當下還是趕緊把這些尸體處理了，開鍋造飯填飽肚子才是當緊。

我可不想......再吃這些沾滿污穢的食物了。”

陳策看著眾人一個個的又跪在了地上，臉上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制止了眾人接下來的話。

被陳策打斷施法的眾人，瞬間尷尬的笑著紛紛站起了身子。

陳策出了營帳，帶著眾人來到前院的時候，婦人和孩童的哀嚎和求饒聲此起彼伏，正是慘烈！

當然了，其中還夾雜著謾罵和詛咒。

“放了我們，放了我們啊......”

“圣公不會放過你的......”

“娘，娘~......”

“你會不得好死的......”

“你殺了我男人，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她們的噪雜勾起了校場上蹲坐一團的那些兵卒的同情心。

他們見到陳策到來，先是一臉欣喜，接著便也是齊刷刷的跪在地上對著陳策勸誡道：

“指揮使，禍不及家人啊，你就放了她們吧？”

“是啊指揮使，他們就只是婦人和老弱啊......”

“指揮使這般做，與賊匪何異，指揮使不能再殺了......”

“指揮使開恩啊......”

“你們都閉嘴！放了她們指揮使怎么辦？”

“沒錯！你們這群叛徒，你們還好意思求情......”

“她們的家人如何對待你們的，你們如今怎么變成了這樣？......”

“我們不是叛徒！你們，你們莫不是也要把我們也殺了不成？”

“王扁擔，你若是敢做出賣指揮使的事情，老子第一個就剁了你！”

最后還是孫大站出來大喝了一聲，目光極為的不善。

“孫都頭，你，你要背叛圣公嗎？”

被稱為王扁擔的壯碩青年滿是不可置信的瞪向了孫大。

孫大冷哼一聲：

“老子沒有背叛圣公，是那個新來的狗才指揮使他們想要殺了我等啊，我若不反抗，老子現在就已經死了！

你個鳥慫不敢反抗也就罷了，如今居然還想讓指揮使束手就擒不成？”

“我等，沒，沒有，只要指揮使對圣公低頭認錯，以指揮使救過圣公的恩情在，圣公肯定不會為難指揮使的啊……”

“放你娘的屁！圣公若是真的念指揮使的恩情，就不會撤銷指揮使的特使身份，更不會將我等交給指揮使，還不給糧不給兵器！……”

嘈雜持續了許久，到得某一刻，雙方更是大有打上一架的姿態。

此時場上的氛圍再次變得怪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