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沒有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只是看了霍雨浩一眼，說了一句“那走吧”，就朝著自己的實驗桌走去。

“我還有一些重要的試驗要做，可能沒辦法帶你參觀試驗區。”她說，“有什么關于魂導器的問題，你可以直接問我。”

這語氣稱得上是相當溫和，甚至是充滿耐心的，霍雨浩也挑不出一絲一毫的違和之處，自然不好直接扭頭離開，只好跟了上去，看著少女在實驗臺上忙碌。

她先是把剩余的魂導器殘骸從納戒中取出，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分開。隨后，她戴上了一副特質的細邊鏡框，又從實驗桌上拿了一片單面鏡，把鏡片嚴絲合縫地卡在右眼的鏡框上，觀察著桌面上被拆分的機械體。

“江學姐，”霍雨浩試探著問道，“您……以前真的是武魂系和魂導系雙核心弟子？”

聞言，江離的動作停了停，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嗯？”

她有雙細長又上揚的眼睛，嘴角似是而非的弧度為她平添慵懶與親和，很容易讓人想起冬日在雪地中曬太陽的狐貍。

但不知為何，這一瞬間霍雨浩感受到的卻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就像從內到外都被看穿了一般。

“霍學弟，”江離扶了一下眼鏡，鏡片在光線下折射出雪白的亮色，“這可不算是關于魂導器的問題。”

霍雨浩冷汗直下，后退半步，好像十分窘迫似的說道：“對、對不起學姐，我只是太驚訝了，我從來沒聽過有人可以同時修煉武魂系和魂導系……學姐一定很厲害吧。”

仿佛要應證霍雨浩的話似的，一名魂導系學員忽然走上前，舉著一把刀狀的近戰魂導器端到江離面前，樂顛顛地問：“江學姐，我終于做出第一把魂導器了！學姐能幫我看看嗎？”

江離甚至沒拿起那把刀，只是抽空瞄了一眼，便說道：“核心法陣畫錯了。”

她隨手在身邊取了一塊用來刻錄法陣的寶石，空出一只右手，食指上凝聚了一點魂力，迅速且流暢地在寶石上繪畫起來。

她的手指仿佛這世上最鋒利的刻刀，一筆絲滑地從頭畫到尾，從氣息到魂力都沒有一絲向外泄露。魂力很快在寶石內部繪成了一個復雜的圖案，當她停手收尾的時候，寶石中的法陣紋路散發出生效時才會出現的瑩瑩白光。

少女舉起寶石，借著右眼鏡片朝著里頭看了一眼。單邊琉璃鏡壓在她的鼻梁上，掛在鏡框上的細銀鏈沿著少女精致的側臉垂落，狹長的眸子半瞇著，仿佛志怪小說里的精魅狐仙。

“用這塊試試。”江離把寶石直接塞給了那名學員。

那魂導系學員也不含糊，當即說了一聲“謝謝學姐”，就把原本放置在刀狀魂導器核心的法陣金屬取出，換上了江離給他的那一塊。霎時間，澎湃的魂力波動從那把刀身上爆發出來，學員舉著刀向靶場一揮，刮起的刀風瞬間像是割麥子一般切下了一大片靶子。

霍雨浩：“？？？”

只有接觸過魂導器的人，才知道這個操作到底有多么離譜。想要在魂導器上銘刻能夠驅動魂導器的核心法陣，必須要用到刻刀，尤其是等級高之后，打造魂導器所使用的金屬就越是珍稀和堅韌，一柄材質足夠上等的刻刀可以說是必不可少的。

從沒聽說過有人居然能夠不用刻刀，直接用手給魂導器畫核心法陣的！

這是什么能力？莫非是她的武魂？

江離卻仿佛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無意中做了什么驚天大舉動，她悠悠地對那名學員說道：“明天之前畫一個完整的生效法陣給我。完不成的話，自己去操場罰跑。”

那學員完全沒有被教訓了的沮喪之意，反倒滿臉興奮，好像得了什么獎勵似的：“是！”

做完這一切、目送著學員回到自己的研究桌上，江離才轉過頭看向霍雨浩。她似乎忘記了剛剛的不愉快似的，面帶微笑地看著他：“抱歉，剛才被打斷了。你還有什么問題要問嗎？”

霍雨浩已經震驚得無以復加，盯著江離看了半天，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江學姐，帆羽老師說，那把定裝魂導器是您改造的？這是怎么做到的？”

話題進入到“魂導器相關”的范圍內，江離就變得知無不言起來，仿佛剛剛那拒人千里的警告從來沒有存在過：“我改造了定裝魂導器的外形，加裝了瞄準器，也修改了一些內部結構。”

“對應的魂導器子彈也是我特制的，子彈外殼的包裹性更好，速度更快，精確度和命中率也更高，在和其他物體產生碰撞時，外殼會融化，壓制在子彈內的魂力驟然爆發，能夠發揮出更大的威力。”

為了不引起懷疑，霍雨浩又問了一些關于魂導器的問題，并且裝作自己第一次知道的模樣，江離都一一解答了他，甚至比霍雨浩記憶中和菜頭的解釋還要更詳盡。

霍雨浩終于確信，這位傳聞中的內院第一天才，在魂導系的天賦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水分。

不論是直接用手刻錄核心法陣，還是自己改造定裝魂導器甚至將其用得如臂使指，都彰顯出她這個天才名號有多么名副其實。

他從來沒聽說過史萊克學院有這么一號人物。難道說，她就是這場幻境里考驗他的存在？

霍雨浩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雖然這位來路不明的江學姐是個變數，但這一世他有未來的記憶，還有天夢冰蠶、冰帝和伊老。他擁有的東西并沒有失去，有這些得天獨厚的條件在，他未必會被比下去。

當務之急，他首先得掙點錢。人生重來，現在的他還是剛剛從公爵府出逃的窮鬼一個，養活自己都困難，必須得先找一份工作，好歹能足夠讓他支付一兩件魂導器所需的金屬的價錢。

正好，唐雅已經給他準備好了青魚和烤爐，就像他所熟知的那樣，只要在學院門口擺攤烤上幾條魚，他就能結識記憶中的幾位伙伴。

……

入夜。

在學校東門口大道上擺了攤、正準備烤魚的霍雨浩，看著站在烤魚攤面前的兩個人，陷入沉默。

“小雨浩，給你介紹一下！”唐雅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興高采烈地對霍雨浩說道，“這是你的大師姐江離，和我們不一樣，她可是咱們唐門現在唯一的一名內院弟子！以后你在外院要是被欺負了，找她罩著就行。”

唐雅的身邊，青黛色衣袍的少女抱著臂，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我聽小雅說，新來的小師弟烤魚很有一手，要請我來嘗嘗手藝。”少女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天生上揚的唇角仍然帶著那種可惡的、似笑非笑的神采，“原來，就是你啊，霍學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