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嵐屏息凝神，身上的隱身符微微發燙。

她站在石階盡頭，眼前是一片巨大的血池，暗紅色的液體翻滾著，不時有氣泡炸裂，露出池底森森白骨。

每一具骸骨的眉心都被釘入了一枚血色玉釘，釘尾延伸出細如發絲的紅線，縱橫交錯，最終匯聚到血池中央的玉石祭壇上。

“果然是大衍化生陣……”

凌嵐的眉頭微蹙。

即使心性如她，此刻見到這殘忍的一幕，也本能感到不適。

她很快收斂心神，目光被祭壇上懸浮的一枚拳頭大小的血色晶石所吸引。

凝目望去，晶石表面布滿血管般的紋路，正隨著血池的波動緩緩收縮，像極了一顆畸形的心臟。

凌嵐前世曾在一處上古遺跡中見過此陣殘圖——以生靈精血為引，抽魂煉魄為薪，最終將掠奪來的生命精華凝成“生元晶”。

而眼前這枚晶石渾濁不堪，不斷起伏，顯然已吞噬了數百名修士。

凌嵐環顧四周，發現血池邊緣還立著九盞天陰燈，燈芯燃著幽綠色火焰，分別對應的著大衍化生陣的九處陣眼。

“九陰鎖魂，血煉生元……”她心中暗凜，這陣法比她預想的還要陰毒。

目光掃過燈柱時，她忽然注意到其中一盞天陰燈的底座符文似乎有些異樣，隱約透出一絲靈力波動。

凌嵐略一沉吟，小心避開地面上暗刻的陣紋，繞道燈柱后方，指尖凝出一縷雷光，輕輕點在燈座符文上。

雷光游走間，燈柱內部映照出一冊玉簡的輪廓。

“藏得倒是隱蔽。”她并指如刀，雷光化作細絲鉆入燈柱縫隙，輕輕一挑，玉簡便滑入掌心。

展開一看，首頁赫然寫著《大衍化生陣祭錄》。

「天衍新歷五一一年，巳月壬日?！?

「血祭人數：十四名修士。」

「修士資質：雙靈根一人，三靈根四人，四靈根九人?！?

「煉陣進度：生元晶凝聚至二成，陰脈節點已貫通三處」

「尚缺：四靈根十人，生元晶可推進至三成，陰脈節點可連通至主陣眼」

「……」

凌嵐快速翻閱，越看越心驚。

日志詳細記錄了每一次血祭的時間、人數，以及大陣的完成進度。

凌嵐的指尖隨著瀏覽的速度漸漸收緊，每一行冰冷工整的字跡都像浸透了血，記載著那些修士最后的痕跡。

她快速掃過那些觸目驚心的數字，從最初零星幾人，到后來整批整批的血祭，字里行間透出的冷漠算計讓她后背發涼。

如今只身站在這里，看著血祭名單，仿佛能聽見陣中的亡魂哀嚎。

隨著記錄的推移，血祭的頻率越來越密集，修士的資質要求和數量也愈發嚴苛，陣法的完成度也在城主的喪心病狂下不斷飆升。

不知不覺，玉簡被翻到了最后一頁，而填補血池的最后一人，正是“凌昭”。

「天衍新歷五一六年，歲始元日。」

「血祭人數：三十名修士?！?

「修士資質：雙靈根二人，三靈根十二人，四靈根十六人?！?

「煉陣進度：生元晶已達九成，陰脈節點已全貫通，僅差最后一名單靈根修士為引，便可催動陣法圓滿運轉?！?

「天助我也！滄瀾宗那位雷靈根小輩，靈力外泄，實力不濟，正是最佳獵物！」

字跡在此處陡然變得凌亂，墨跡飛濺，仿佛執筆之人激動得難以自持。

最后一行更是力透玉簡，幾乎在其表面劃出裂痕——

「數十年謀劃，終見曙光！待陣法大成，必能突破桎梏，成就結丹！哈哈哈！」

凌嵐看到這里，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呵，真是諷刺……”

“你精心記錄的每一筆血債，原是為了計算自己的通天大道，卻不知，這本日志，就是你親手寫下的罪狀?！?

“自以為算盡天機，卻唯獨沒算到——”

“你的獵物，會成為你的掘墓人！”

如今關鍵證據到手，凌嵐不欲停留，她取出留影石，將這里的一切一一記錄，再將這份罪證收入儲物戒后，她指尖凝聚一縷靈力，悄無聲息地在九盞天陰燈柱上留下印記。

靈力每接觸一根，柱內就傳來細微的機關咬合聲。

這是她前世研究陣法時，突發奇想自創出的“星鏈標記”，一旦激活，九處節點連帶著與之相連的所有陰脈節點便會同步亮起，屆時……

這些印記將化為光柱沖天而起，整個大陣的脈絡也會清晰顯現，足以讓所有圍觀者看清城主府的真相！

確認再無遺漏后，凌嵐小心翼翼地退出核心區，然后前往原先和白無塵約定的地點，與他匯合。

一處角落的地牢前，白無塵正倚墻擺弄一堆符箓，見凌嵐現身，他立刻用折扇彈出一道隔音結界。

“小師妹，你快瞧瞧師兄的收獲！”

他獻寶似的攤開手掌，掌心躺著三枚留影石，“丹方、名冊、采買記錄全齊了，連他們刻有城主府徽記的丹藥瓶子我都順走了?！?

“不愧是師兄?！绷鑽拱l自內心的贊揚道，這位看著不靠譜的師兄，辦起正事倒是叫人放心。

“小師妹，你那怎么樣？”

“比預想的更糟。”凌嵐簡略說了血池見聞，白無塵臉色越來越青，最后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墻上，“這畜生居然如此喪心病狂……”

“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她按住白無塵顫抖的手腕，“我們先離開?！?

凌嵐閉目凝神，識海中浮現出城主府地貌，片刻后睜眼指了一個方向。

“西北角有處廢棄的排水道，直通城外三里處的亂石灘。”

白無塵瞪大眼睛：“你什么時候探的路？！”

“來的路上?！绷鑽购龓н^。

事實上，她進入城主府的第一時間就用神識覆蓋了整塊區域。

這種大范圍探查不僅需要修為作基礎，而且極其耗費精神力，尋常筑基修士根本做不到。

但她的神魂是大乘期的強度，僅是探查城主府，問題不大。

兩人借著隱身符的掩護，沿凌嵐規劃的路線疾行，經過一處拐角時，前方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白無塵剛要后退，凌嵐一把拽住他，傳音道：“別動，是幻象?！?

果然，那群“巡邏的仆修”徑直穿過他們，消失在走廊盡頭。

“小師妹，你怎么知道……”

“走?！绷鑽箾]給他追問的機會，提速沖向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