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噩夢的槍聲 (搜證篇) 五
但這番自我開解顯然沒能長久壓抑被兒子反復質疑而升騰起的慍怒。
有希子猛地收回了眺望的視線，美目一橫，紅唇不悅地微微噘起，帶著幾分影后級別的被冒犯，她直接轉過身體，正面對著新一，纖指毫不客氣地虛點著他的胸口，步步緊逼：“所以，小新！”
她的聲音揚起了調門，帶著穿透現場噪音的清晰度，“你追問我這么多細節，又在這地方上下下查探了半天……你現在心里頭，到底在懷疑什么鬼名堂？！ 難道……”
她的尾音陡然拔高又危險地拖長，眼神銳利如刀鋒，直直刺向新一的心底，“你是在懷疑你聰明的老媽——我——在撒謊嗎？！”
這句質問火力全開，混合著母親權威受挑戰的憤怒和對自身判斷力被質疑的不快。
“不！老媽，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千萬別誤會！”工藤新一被母親的氣場所迫，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同時雙手迅速抬起在胸前交叉擺動，做了一個極其夸張的、表示“絕無此心”的手勢，臉上的神情滿是慌張的求生欲。
他急切地上前半步，試圖靠近解釋，聲音又快又急：“我的意思是，從邏輯鏈的完整性出發，我們要考慮所有可能性……比如，會不會是……”
“有希子姐姐，” 宮野志保清冷的聲音如同精確的手術刀，在母子倆緊張對峙的縫隙間恰到好處地切入。
她站在有希子另一側，身體保持著一個禮貌而穩定的距離，冰藍色的眼眸平靜如水，穩穩地看向有希子：“既然馬休先生曾經與優作叔叔本人有過那次關鍵的、并且顯然涉及重要事項的電話溝通，那么……作為一貫謹慎的優作叔叔，他是否像往常處理重要事務那樣，留存了當時通話的原始錄音文件？這無疑是最客觀的聲紋佐證材料?！?
她的提問條理分明，瞬間將可能的情緒化對抗拉回到了理性取證層面。
“錄音？”有希子被她問得一愣，眼中短暫閃過一絲茫然，緊接著，那光芒驟然點亮！
仿佛黑暗中被點燃的火把。
“哦！對啊，我怎么會把這事忘了！”她用手掌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動作帶著些許懊惱和恍然大悟的輕快，“你這么一提，我想起來了！有！當然有錄音！”
她一邊說，一邊以舞臺劇般的速度，從隨身那個精美的手提包中取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飛快點動，動作利落得像是在操作一臺精密的解碼器。
“這就是我們家的優作，天塌下來也要留痕的習慣！”她快速翻找著存儲空間，語氣篤定，“任何涉及重要信息交換的溝通，他都會按下錄音鍵！那天的通話……他百分百錄下來了！就在這里！”
片刻后，有希子將手機屏幕精準地轉向兒子和志保，指尖帶著微不可察的自信顫抖，點著屏幕上那段標記著“M-Critical”的音頻文件：“喏，原件在這。小新，”
她故意拖長了音調，下巴微揚，帶著點‘我看你這下還有什么話說’的賭氣意味，“你要還是不信老媽的金耳朵，就親耳聽聽看！好好聽聽這錄音里正版的‘馬休聲音’，是不是和你今天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那個‘人’，百分之百匹配！”
工藤新一立刻伸手接過手機，動作迅捷而穩定。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從自己那件標志性的藍色休閑外套的內袋深處，捻出一對小巧的無線藍牙耳機。
他熟練地摘下其中一只，手腕極其自然地一個翻轉，幾乎沒有停頓地、自然而然地將耳機遞向了身邊的宮野志保——動作流暢得如同呼吸。
兩人之間沒有任何言語交換，卻異常默契地同時伸手接過。
新一微微頷首，志保則眸光沉靜如水。
各自動作熟練利落地將那小巧的裝置穩穩嵌入耳廓，隔絕了現場大部分的噪音。
接著，他們一前一后安靜地走向墻邊，在靠近墻角的、兩把覆蓋著灰塵的舊椅子上一左一右并排坐下。
兩人同時身體前傾，手肘習慣性地支在膝蓋上，十指交叉墊著下巴，形成了一個專注力高度集中的小空間。神情肅穆而專注，眼簾低垂，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耳機里流淌的聲音密碼，所有感知都凝聚在即將播放的錄音上。
而這一幕，恰被雷厲風行處理完手下警員匯報、正抬手抹去額角熱汗的拉迪修警官眼角的余光捕捉。
這位身材圓潤、頗有噸位的警官，腳步帶著一絲巡查現場的疲憊，卻仍不失穩健地踱步到有希子身旁。
他那略顯浮腫的眼皮下，一雙精明的灰色眼珠饒有興味地鎖定在墻角——那里，那對在喧囂警燈與嘈雜人聲中，如同一座孤島般靜默的年輕男女，正頭頸自然地微微靠攏，共享著同一段跨越空間的音頻信號，沉浸在獨屬于他們的，小小世界里。
拉迪修寬厚的嘴角難以自制地向上咧開一個促狹的弧度。
他用手肘非常自然地、帶著點哥倆好意味地輕輕頂了頂有希子的上臂，朝角落的方向意味深長地努了努他那圓潤的下巴，將聲音刻意壓低成僅限兩人耳聞的低沉氣流：“嘿，我親愛的‘暗夜男爵夫人’，”
他用了個戲謔的稱呼開場，語氣里滿是過來人的洞察，“瞧瞧那邊……”
他挑動著濃密的花白眉毛，“這兩個依偎在一起專注破解謎題的小家伙……這感覺，嘖嘖，只怕不單單是‘名偵探與得力助手’那套官方說辭能掩蓋的了吧？”
他故意停頓，胖乎乎的手掌模仿著有希子平日的優雅姿態在空中虛虛一比，聲音更添了幾分夸張調侃：“特別是——聽聽！剛剛飄進我這雙還算好使的耳朵里的稱呼！ 那位漂亮又聰明的小姑娘，親親熱熱地喚你‘有希子姐姐’……”
他刻意拖長了尾音，眼睛看向天花板，假裝困惑地撓了撓鬢角，“可一轉臉，對我們無比尊崇的工藤優作先生呢？”
他猛地收回視線，裝模作樣地搖頭晃腦，學得有七八分像，“尊敬的‘優作叔叔’……”
他雙手夸張地一攤開，“哎呀呀！這層親切關系網里頭，稱呼上的輩分‘落差’，不是一般的有趣??？”
“哎呀！拉迪修！” 有希子瞬間被警官這充滿畫面感的調侃逗樂了，忍不住用帶著精致手套的纖纖玉指優雅地半掩住紅唇，肩膀因低笑而微微聳動著，眉眼彎成了初月，眼眸中閃爍著宛如劇本翻到高潮處的愉悅光彩。
她將身體極其自然地傾向警官，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屬于女演員特有的秘密分享腔調：“你這雙探案的眼睛，現在可真該改行去當婚姻觀察員了！觀察得一絲一毫都不差呢！”
她促狹地眨了眨左眼，“她現在呢，是鐵了心叫我‘姐姐’沒錯啦……不過嘛……”
她故意又賣了個關子，眼波流轉間漾開對時光魔法無限可能的篤信光芒，食指輕輕地、充滿暗示地點了點虛空，“說不定啊……再過段時間，等到某個呆子偵探終于肯點亮他感情區的小燈泡，等那層窗戶紙被捅破……”
她笑著做了個‘噗’的手勢，“我這個‘姐姐’的金字稱呼，很快……可就要順理成章、風光無限地升級成響當當的‘媽’了呢！”語氣里滿是志在必得的甜蜜期待。
“哦？！上帝保佑，這是真的嗎？！” 拉迪修警官立刻雙眼放光得如同探照燈，臉上的贅肉都因為驚喜而歡快地抖動起來。
他像個得到獨家猛料的娛記般，非常捧場地將兩只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在一起，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聲音洪亮地表達祝賀：“那必須得提前恭喜恭喜！大喜事啊大喜事！到時候婚禮可千萬要第一個通知我這個老家伙！ 我一定穿我最體面的西裝，”
他夸張地挺了挺圓滾滾的肚子，“親自到場給新郎新娘灌滿一整桶香檳！”
“一言為定！” 有希子淺笑著，極為優雅地向他伸出了小拇指，做了一個要拉鉤蓋章的孩子氣動作，臉頰因勾勒未來的美好藍圖而自然泛起一層淺淡而真實的紅暈，如同少女般動人。
墻角的兩人，對外界關于他們未來的“超濃度”甜蜜調侃仍舊如同置身平行宇宙般渾然無感。耳機里，那決定性的通話音頻終于播放到了最后那幾個微弱的、帶著電流噪音的尾音。
工藤新一幾乎是在最后一個音節結束的瞬間，指尖如觸電般將那小巧的耳機利落地從耳廓中摘下！
他的黑色瞳孔仿佛被瞬間注入強電流，驟然爆發出穿透所有迷霧的銳利光芒！
他猛地側過頭，動作幅度大得讓幾縷稍長的發絲都甩到了額前，目光如同精準捕獲獵物的隼鷹，迫不及待地牢牢釘在宮野志保冰塑般的側臉上，聲音因為激動和確鑿無疑的發現而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震顫：“果然！灰原，”
他下頜線繃緊，語氣卻充滿了最終推倒骨牌般的絕對自信，“你……也絕對聽出來那致命的不和諧音了吧？！”
“嗯。” 宮野志保的反應顯得沉穩許多，她緩緩地、如同解除精密儀器連接般將耳機從耳中取出，掌心輕輕合攏，將它溫柔包裹在微涼的手心。
然而，那雙一貫冷靜如凍湖的冰藍色眼瞳深處，此刻同樣迸發出洞穿一切虛妄的理性火光。
她沒有立刻抬頭看向新一，而是低頭看著掌中那連接著兩人思緒的小小造物，嘴角極其克制地向上揚起了——一個微小到幾乎只能用靈魂感知、卻與新一臉上那自信光芒達到完美諧振的——了然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