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燈光慘白，消毒水的氣味揮之不去。張錦辰看了眼病床上熟睡的沈航，又瞥了眼墻上的時鐘——晚上六點，沈林趴在床邊的小桌上畫畫，時不時抬頭看看輸液瓶。

“小妹妹，“張錦辰蹲下身，聲音壓得很低，“我去買點吃的，你哥哥醒了就說我馬上回來。“

沈林眨巴著大眼睛，突然神秘兮兮地湊過來：“錦辰哥哥，你是不是要買小龍蝦？“

張錦辰一愣，隨即失笑：“你怎么知道？“

“因為哥哥說夢話都在念叨......“小女孩模仿著沈航沙啞的嗓音，“'蒜蓉的...加份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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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街道車水馬龍。張錦辰走在街上，身上的雨水都來不及清理就沖進了那家小龍蝦店。

“兩盒蒜蓉，一盒麻辣。“張錦辰掏出錢包，“再加三份清水面。要快。“

老板麻利的裝盒，紅油湯汁在飯盒里晃蕩“小伙子這么著急，是給女朋友買的吧？”

張錦辰耳根一熱：“...同學”

回程時下起了小雨。張錦辰把外賣袋護在校服里，雨水順著發梢滴落。等電梯時，他聽見身后兩個護士小聲議論：“307床那個小男孩真幸福，朋友特意冒雨去買吃的......“

推開病房門的瞬間，張錦辰的腳步頓住了——沈航已經醒了，正靠在床頭教沈林折紙飛機。聽見聲響，他轉過頭，眼睛在看到張錦辰懷里的外賣袋時瞬間亮了起來：“你真的......“話沒說完就咳嗽起來。

“慢點。“張錦辰快步走到床邊，把袋子放在床頭柜上。小龍蝦的香氣立刻彌漫開來，沈航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嚕“一聲。

沈林迫不及待地爬上床：“我也要吃！“

“病人優先。“張錦辰拆開一次性手套，熟練地剝開一只蝦，把肥嫩的蝦肉遞到沈航嘴邊，“嘗嘗？“

沈航的臉“唰“地紅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咬住了蝦肉。蒜蓉的香氣在口腔里炸開，他滿足地瞇起眼睛：“好吃......“

“哥哥羞羞！“沈林指著沈航紅透的耳尖，“讓人喂！“

張錦辰笑著又剝了一只：“病人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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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沈父沈母推開病房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沈航靠在床頭，面前的小桌板上擺著紅彤彤的小龍蝦；張錦辰坐在床邊，正低頭剝蝦，動作嫻熟得像做過千百次；沈林則捧著一碗拌了湯汁的清水面，碗里還有幾只小龍蝦，吃得滿嘴油光。

“爸？媽？“沈航嘴里還含著蝦肉，說話含糊不清。

沈母的眼圈又紅了，但這次是因為笑意：“看來我們白擔心了。”她放下保溫桶，熬了一下午的雞湯，“本來還怕你吃不下......“

沈父走到張錦辰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目光落在他半濕的衣服上，“下雨還特意跑出去？“

張錦辰不自然地別過臉：“順路...買了一點“

沈航突然嗆到，咳得滿臉通紅。張錦辰條件反射般遞上溫水，另一只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兩人的動作自然得仿佛排練過千百次。

沈父沈母交換了一個眼神。

“錦辰啊，“沈母打開保溫桶，盛了碗雞湯遞給他，她的目光變得些許柔和。“航航從小朋友就不多......你有空就多找航航玩。“

“媽！“沈航急得差點打翻面碗。

張錦辰接過雞湯，熱氣模糊了他的表情：“好。“

窗外，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云層，灑在病房的地板上。沈航偷偷看著張錦辰的側臉——少年低頭喝湯時，凌厲的眉眼意外地溫柔。他突然覺得，這場高燒或許不是壞事。

小龍蝦的香氣，雨后的月光，父母了然的目光，還有......身邊這個人。張錦辰放下湯碗輕輕給沈航掖被角，沈航悄悄把手指伸進被子，碰了碰張錦辰的手背。

張錦辰沒有躲開。指尖相觸的瞬間，沈航的心跳漏了一拍。張錦辰只是微微垂眸，繼續慢條斯理地喝湯，骨節分明的手指卻不著痕跡地往被子里挪了挪，與沈航的手并排著。沈林舉著沾滿湯汁的勺子突然湊過來，兩人觸電般分開，沈航慌忙抓起紙巾擦嘴角，卻把湯汁蹭到了鼻尖。

“笨蛋哥哥！“沈林笑得前仰后合，“錦辰哥哥，你看他像不像偷吃蜂蜜的小熊？“

張錦辰忍俊不禁，抽出紙巾要幫沈航擦，卻在半空停住。沈航耳根發燙，別扭地搶過紙巾自己擦拭，余光瞥見父母相視一笑的神情，突然覺得連空氣都變得粘稠。

夜色漸深，沈父沈母執意要送女兒回家休息。臨走前，沈母把張錦辰拉到走廊，從包里掏出疊得整齊的毛巾和干衣服：“阿姨在值班室備了些換洗衣物，別感冒了。”她往男孩手里塞了塊溫熱的紅糖姜糖，“航航小時候發燒，我總給他含這個。”沈父也對張錦辰表達了歉意，

病房重歸安靜時，沈航盯著空掉的小龍蝦盒發呆。張錦辰正對著鏡子用沈母給的毛巾擦頭發，水珠順著后頸滑進衣領。“在想什么？”他轉身時，發現沈航耳朵又紅了，連帶著說話都不利索：“謝、謝謝……還有那個，你衣服濕成這樣，要不……”

“要不？”張錦辰挑眉走近，帶著姜糖氣息的熱氣撲面而來。沈航慌亂地抓起枕頭邊的折紙飛機，紙翼不小心戳到對方胸口：“要不等我病好了我請你吃火鍋！鴛鴦鍋，你吃辣的，我吃菌湯……”話沒說完，就被張錦辰伸手捏了捏臉頰。

“先把病養好再說吧。我去把垃圾倒了。”張錦辰把塑料飯盒用塑料袋裝好準備扔掉。

走廊盡頭的垃圾桶旁，張錦辰靠著冰冷的墻壁深呼吸。剛才指尖相觸的溫度還在發燙，他想起沈航喝雞湯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想起對方偷偷打量自己時泛紅的耳尖。雨聲不知何時又起，細密的水珠敲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月光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