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錦歡沉默著，先是搖頭，又點點頭，最終只化作一聲嘆息：“竹翠，我若知道，定會告訴你，可如今……”她確實一無所知。

竹翠不再看她，背過身去，獨自擦著眼淚。

她想安慰竹翠，又怕言多必失。

“竹翠，我……我……不是故意想要代替她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此刻，說什么都顯得蒼白。真正的華錦歡，恐怕是回不來了。

竹翠深吸一口氣，從包袱里面拿出別的吃食，重新轉向華錦歡，拉住她的手抽泣道：“我家小姐是待我頂頂好的人，她總是挨府里的人欺負，但還是會不留余力地護著我。”

“你來了，替小姐懲治那些害她的人，維護了她的名聲，不再她再受欺負，也像小姐一樣保護我。”

竹翠哭得傷心，華錦歡別的沒聽清楚，唯獨聽清楚竹翠說她維護原主的名聲。

她尷尬地笑了笑……感覺自己分明是把原主的名聲搞得更糟糕了。

“竹翠……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其實是把你的小姐名聲落實的人？”華錦歡實屬不忍，戳破竹翠正在編織的美話。

竹翠破涕而笑，“外界那些人，總盼著小姐做個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用條條框框去束縛她。”她認真道：“可我知道，小姐本就不是囚籠中的雀兒，而是會翱翔于天際中的鴻雁。”

華錦歡驚訝地看著竹翠，這番話不像是竹翠能說出的，她試探性問了一句：“這些，可是她說的？”

竹翠用力地點點頭，提起原主時，嘴角不自覺地揚起，臉上滿是笑意。

華錦歡微笑著聽竹翠講起她和原主的往事，暫時忽略了祠堂內那一閃一閃的燭火，以及外面窗外漸起的傾盆大雨。

轟隆！

一道刺目的白光撕裂夜空，雷聲響徹天空。書房的窗戶被何管家關上，他拉動鎖窗戶的栓，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水珠。

“家主，需要給二小姐送點吃食和保暖的被子嗎？”何管家聽著窗外那轟隆隆的雷聲，擔心起剛才被罰去祠堂的華錦歡。他識趣地侍立在一側，不緊不慢地磨著墨。

華武右手執書，眼神平靜，一語不發。過了好一會，也沒等到聽見何管家的回答，眼角的余光向側一瞟，見何管家果然不再多言。

“這個孫女，倒是果敢，竟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要和男子退婚。”華武擱下書籍，提起筆，片刻，宣紙上落下一個剛勁有力的‘穩’字。

“果敢卻沖動，還是年輕啊。”他擱下毛筆，拎起宣紙仔細端詳，“你待會把金瘡藥給竹翠送去，女孩子，還是別留疤的好。”

說罷，他將宣紙也一并遞過去，深深嘆了口氣：“希望她能懂我的用意。”

何管家放下墨錠，微笑地接過宣紙，“家主你也是為了二小姐好，二小姐的性子不磨一磨，以后怕是會起更多禍事。”

“我現在就怕此事傳到陛下耳中，尤其是近日陛下正為文臣和武將之間的關系煩心。”華武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無力，這個二孫女，母親出身顯赫的江南世家，年紀輕輕又早早封為郡主。

若是陛下有意讓她維系文臣和武將間的關系，這婚約到底是應還是不應？

華武眉頭緊鎖，輕輕推開窗，伸手接住那冰涼的雨水。

何管家抱著宣紙，悄然退出書房，朝著祠堂走去。

風夾雜著雨，吹落樹葉，吹著窗框發出哐哐哐的聲音。

華錦歡抱著被子的一角，趴在地上睡得正沉，就連何管家推門的聲音都未驚醒。

“竹翠。”何管家壓低聲音喚道：“這是一些暖和的衣物和被子，你拿去給你家小姐蓋上。”

他把手上這一床被子遞過去給竹翠，順手也把宣紙交給她，囑咐道：“這是家主給你家小姐的，望你家小姐能懂得他的用意。”

竹翠接過被子，動作輕柔地給地上睡得恬靜的人蓋上，至于那張宣紙嘛，她隨便扔在一角。

“竹翠，那張宣紙很要緊，是老爺給小姐的。”何管家躡手躡腳地撿起宣紙塞回到竹翠手里。

“哼，剛才家主這樣子拿鞭子抽打小姐，我都還記得呢！”竹翠不肯接，在她的心中，小姐永遠都是第一位。

何管家看竹翠這性子，果然主仆都是一個樣子的。他無奈地搖頭，只好把宣紙壓在吃食的下方，希望她明早起身能夠看見。

他走出去，帶上門。“你們幾個在此處照顧好二小姐，清楚了嗎？”

祠堂外的小廝點頭，誰都清楚，不管何管家如何責罰二小姐，那位二小姐都是家主所看重的人。

雨過天晴，東方爬起一抹金色的光芒，街道的煙火氣每天如一的升起，小販各自站在自己的攤位上吆喝著。距離皇宮門外較近的小販，今日格外關注宮門內的動靜。

“今日不早朝！退朝！”一名穿著紫紅色太監服的人站在臺階之上宣布完畢，順著臺階走到華武的身旁，彎腰恭敬道：“華將軍好福氣，皇上親自給華小姐賜婚呢！”

華武勉強擠出笑容，隨便說了兩句場面話應付大太監。

“既已退朝，那咱家跟你一起回府宣旨？”大太監舉起圣旨，眼睛里頭是那不容耽擱的急切，還藏著一絲明顯的狡黠。

“請！”華武無法反駁，只好引著大太監往華府的方向去。

“嘶……怎么這么痛啊！”背部傳來的陣陣刺痛，痛醒了還在做夢的華錦歡，她閉著雙眼，唇中喃喃自語。

竹翠驚醒，咻地一下坐直身體，雙手在空中不停地比劃，雙唇哆嗦個不停：“不要不要！我家小姐不要嫁給唐公子！”

華錦歡被竹翠的吵鬧聲吵得睜開眼，連忙轉身安撫：“竹翠，沒事的沒事的，我不會的。”

竹翠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睡眼惺忪，“小姐？”

見她醒過來，她才安下心。“嗯？這是什么？”華錦歡視線一轉，發現何管家壓在吃食下方的宣紙，“穩？”

還未多想，祠堂外響起何管家的聲音：“二小姐，請你快些做好準備，宮里的人來宣旨了。”

華錦歡尚未完全清醒，人就被竹翠打扮好，直直地跪在院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郡主華錦歡，才貌雙全，慧智蘭心，朕聞之甚悅。特賜予禮部尚書之子唐辰，一切禮儀，交由禮部尚書操辦，擇良辰完婚。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