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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格格回宮

? 1?

飛機(jī)落地。

金秋的重都依舊被熱浪反復(fù)蒸煮,空氣里帶著辣椒與桂花混合的嗆甜。

寧檸滿全身上下的行李只有一只中號行李箱,像是把在國外十年的光陰一并壓縮進(jìn)二十寸的鋁合金里。

機(jī)場人潮洶涌,她側(cè)身穿過,仿佛逆流的小魚。清冷慣了,忽然回到沸點(diǎn)般的故土,耳膜先被嘈雜撞得發(fā)疼。

手機(jī)震動——家族群終于解除屏蔽。昨晚她一句“我回來了,先住酒店”像扔進(jìn)水面的石子,激起滿屏浪花。

【六堂姐:什么情況,還要自己找地方住?】

【大堂嫂:怎么可能!重都我們家房子夠你睡十個來回。】

【嬸嬸:想住外面?先過你爸那關(guān),不然嬸嬸我降龍十八掌伺候。】

【寧收系:@寧檸滿住我家,已報備。】

【六堂姐:@寧收系???昨晚麻將桌上輸給我的接人權(quán)呢?】

【六堂姐:@寧收系不講武德!】

末尾一條私聊五分鐘前彈出:

【寧收系:A2出口,等你。】

寧檸滿盯著那行字,嘆了口氣。

這群人,小時候連生日都沒互道一句,如今卻搶著安排她的落腳點(diǎn)。

寧檸滿滿身不情愿,笑意不達(dá)眼底。

可想起家父那句“先聽你收系哥安排”,她還是調(diào)轉(zhuǎn)腳尖往A2走。

熱浪把機(jī)場玻璃穹頂烘成蒸籠。她把墨鏡推到頭頂,汗珠順著鬢角滾進(jìn)領(lǐng)口。

行李箱輪子突然一別,她整個人撞上一堵溫?zé)岬摹皦Α薄?

“抱歉。”

“寧檸滿?”

抬頭——

陌生又熟悉的臉。眉骨投下的陰影恰好蓋住眸色,像被鉛筆描深的素描。

“您好,有事?”她公式化地彎唇。

對方挑眉:“幾年不見而已,妹妹。”

記憶這才對焦——

寧收系,大她六歲,小時候教她打撲克牌的堂哥。

他如今像一株被晚風(fēng)吹倦的白楊,葉子依舊濃綠,卻不再張揚(yáng)。

“收系哥……”她聲音卡在喉嚨。

寧收系屈指在她額頭重重地敲了一下:“真行啊,每年紅包白給了。”

寧檸滿淺笑地聽著對方的調(diào)侃,不知如何接話。

“機(jī)場熱,往停車場走。”

行李箱被他單手拎走,她空著手,反而更局促。

人聲、擁抱、哭與笑在四周炸開,襯得他們像靜音畫面。

冷場什么的,最煩了。

幾年沒見的朋友,可以聊聊過往。幾年沒見的愛人,可以談?wù)劯星椤?

但親戚重逢的尷尬在于:沒有共同記憶可追憶,也沒有日常話題可填補(bǔ)。

聊天氣?

那多沒事找事。

聊情感經(jīng)歷?

萬一踩中人家痛處?

聊事業(yè)?

寧檸滿清了清嗓:“哥,你這幾年做什么生意?”

“臺球。”

“職業(yè)球員?”

“開了幾家球廳,想玩?”

她腦內(nèi)警鈴大作:臺球廳=煙味=嘈雜=家父將她就地正法。

寧檸滿卡住話頭,委婉拒絕:“不方便吧?”

寧收系輕笑,反問:“臺球廳就是拿來打臺球的,你說方不方便?”

寧檸滿掛上微笑,直言:“我不會。”

國外臺球廳很亂,寧檸滿一般不太愿意去這種場所,在家里也要練習(xí)畫畫,目前對臺球還一竅不通。

寧收系點(diǎn)著煙,含了一口:“那正好,今晚帶你去玩玩。”

寧檸滿戰(zhàn)術(shù)性重啟大腦。

她沒問寧收系具體打球的時間。

畢竟很多時候大人只是想客氣一下,應(yīng)該不會真的帶她去玩。

沒想到寧收系直接當(dāng)著她面撥通電話,輕描淡寫地?fù)u人:“研究生,今晚出來吃個飯,帶個徒弟。”

“……哥,大晚上的不用麻煩別人了吧?”

“放寬心,我這個朋友沒什么別的優(yōu)點(diǎn),就喜歡管閑事。”

“……”

寧檸滿揉了揉眉心,也沒了接二連三拒絕的興致。

她不想被管著,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別人盡地主之誼的方式,她高低得給人一個面子。

如此這般,今晚就先湊合著當(dāng)個臨時學(xué)徒吧。

憑她超強(qiáng)的學(xué)習(xí)能力,她相信自己能搞定的。

?2?

寧收系帶著寧檸滿到重都本地人推薦指數(shù)五顆星的巴渝大廈,此刻夜幕降臨,融融月色,溫度適宜,正適合體驗重都浪漫的氣氛。

寧檸滿坐在位置上,從俯瞰城市的角度拍了張照片發(fā)朋友圈。

配文:

【格格回宮。】

評論瞬間海嘯——

【記椿:回國了?速來我家擼貓!】

【要我怎么寵你:重都我熟,帶你飛。】

【三冬四夏:拋下論文就跑?舉報了。】

【落地航班:歡迎寧大畫家蒞臨指導(dǎo)。】

【我不drinking:論文催稿已截圖。】

【臉有億點(diǎn)臟:??誰問了,我有個在寫作業(yè)的朋友破防了】

【用三輪車壓死駱駝:寧畫家,別逼我跪下求你把夜景畫下來,我傾家蕩產(chǎn)來買。】

真浮夸,哪來的水軍。

她熄滅屏幕,支頤看燈火。

“明晚回老宅,全家給你接風(fēng)。”寧收系轉(zhuǎn)著茶杯,“本來想今晚,但是你姐明天才到重都,就推了一天。”

——我哪個姐?——

疑問在舌尖滾一圈,化成無意義的點(diǎn)頭。

招財貓至少還招手,她只剩腦袋上下擺動。

等人比畫畫難熬。

菜香撲鼻,卻只能干坐著。

寧檸滿真想把這如畫的風(fēng)景印在畫板上,然后用大紅的顏料畫一把大叉,發(fā)泄一下內(nèi)心的燥。

總歸干藝術(shù)這一行的,脾氣真是控制不住,感情也是。

流露的真情實(shí)感,一半獻(xiàn)給了大作,一半刷滿了生活。

大雪埋不了火山口,心房鎖不住壞心情。

那位臺球師父再不來,她就——

“艷福不淺啊兄弟,還有美女陪吃飯。”

陌生而好聽的嗓音由遠(yuǎn)及近,伴隨著腳步聲,最終停在寧檸滿對面。

姍姍來遲的男人被寧收系一拳錘在肩,力道半分不減親昵。

艷福不淺?

寧檸滿一頓,抬眼。

來人松風(fēng)水月,眉如墨畫。

眼眸似流光宛轉(zhuǎn),含著風(fēng)花雪月,偏偏眉宇之間帶著幾分放蕩不羈,透出幾分桀驁不馴的野性,眼的末尾生了一顆美人痣,細(xì)看頗有些攝人心魄。

寧收系笑了一下,言簡意賅:“臺球廳里他技術(shù)最好,他教你打,徒弟學(xué)不會就打師父。”

薛既明扔了根煙過去,正中寧收系的眉心。被寧收系別在耳后。

純粹歪理。

寧檸滿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尬笑。

薛既明坐在寧收系旁邊,給自己倒了杯茶,又重新給寧檸滿喝了半空的杯子續(xù)上。

“妹妹,怎么稱呼?”他笑問。

寧檸滿一板一眼:“寧檸滿,檸檬的檸,小滿的滿。叫我名字就好。”

“薛既明,既明且哲的既明,隨便怎么叫都行。”

寧檸滿笑著露出小虎牙:“既明哥好。”

?2?

人是鐵,飯是鋼。

寧收系最先低頭干飯,筷子像雨點(diǎn)落在碗沿。

而另一邊的寧檸滿微微皺眉,頭疼地看著筷子。

“不好吃?”寧收系掀眼。

“……哥,能讓服務(wù)員給我一套刀叉嗎?”

尾音帶著一點(diǎn)點(diǎn)無措,一點(diǎn)點(diǎn)示弱。

寧收系挑眉看著她。

寧檸滿的臉蛋白里透紅,然后越來越紅。

慘了,要被罵了。

很久沒用筷子了,用不來這個了。

薛既明沒等寧收系開口,已經(jīng)拉開桌屜,取出暗格里的西餐具。

銀叉落進(jìn)寧檸滿掌心時,冰涼的金屬被他指尖擦出一星火。

“Thank you.”

薛既明好以整暇地看著她,輕笑:“別緊張。”

他答得輕,像夜色里低低滾過的風(fēng)。

寧檸滿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英語燙了一下,耳尖迅速泛紅,急急找補(bǔ):“No worries, I’m……呃,我很好。”

一句中文又急轉(zhuǎn)彎,尾音撞在虎牙上,碎成尷尬的笑。

寧檸滿心想,一緊張就說英語的習(xí)慣真不是什么好習(xí)慣。

阿彌陀佛,皇天后土在上,別說她不愛國。

她愛死了。

她只是平時不常用筷子吃飯。

薛既明笑著看她,目光有些散漫不明。

“她很早就出國了?”

寧收系仔細(xì)回憶:“八歲左右吧。”

“在國外呆了多久?”

“十年,多一點(diǎn)點(diǎn)。”

薛既明“嗯”了一聲,笑著看向低著頭的寧檸滿:“她剛18就回國?這是專程躲著高考?”

“她?”寧收系臉色有些古怪,“她不需要高考,她三年前已經(jīng)保送到牛津了。”

薛既明“哦”了一聲,聲音拖得綿長,像臺球滑過絨布的尾速。

那聲“哦”落在寧檸滿耳里,帶著成年男人不動聲色的打量——

三分意外,七分興致。

她低頭用叉子叉著菜,叉子尖尖劃過瓷盤,發(fā)出細(xì)碎的、幾乎旖旎的聲響。

?3?

夜里八點(diǎn)半,臺球廳的燈一盞一盞亮起來。

墨綠絨布像一片靜止的湖,燈影垂落,湖面便蕩起金色的漣漪。

店里人不少,煙味卻淡,今晚拿桿的人少,看熱鬧的多。

小服務(wù)生笑著招呼:“薛老板、寧老板,里邊請。”

右手邊最近的球桌有人揚(yáng)聲:“薛哥,今晚開一局?”

薛既明叼著煙,沖寧收系抬下巴:“找他,今晚我不行。”

寧收系微笑抬肘,不輕不重地給了他一下。

又一道嗲嗲的聲線飄過來:“薛哥,教我拿桿呀,上次說好的~”

薛既明笑得懶散:“教了這么多次還不會?那就多來幾次,看別人怎么打。”

話音落下,他徑直掠過那姑娘,留她臉頰飛紅。

美女們接二連三涌來:“薛老板,幫我選根桿唄?”

薛既明掐了煙,隨手指去:“最右邊那根,最重的,喊你男朋友一起抬。”

“討厭!人家哪有男朋友!”

有人眼尖,瞅見他身后的寧檸滿,起哄:“薛老板,這你妹妹?長得真乖。”

“美女姐姐好眼熟!”

寧檸滿含笑站在燈影里,像一株初綻的茉莉。

原來這就是臺球廳的頂流,熱場子技術(shù)一流。

“我妹,剛成年,經(jīng)不住逗,都給我收著點(diǎn)。”

寧收系淡聲解釋,語氣卻護(hù)得厲害。

薛既明瞥她,調(diào)侃:“你哥把你當(dāng)瓷娃娃。”

寧檸滿彎了彎眼角,沒接話。

教臺球是技術(shù)活,更是人情世故。

不能磕、不能碰、不能訓(xùn)的關(guān)系戶,薛既明只能全程語音輸出。

“妹妹,手再低一點(diǎn),看我。”

“那什么,別動八號。”

“嘖,白球別跳水。”

寧檸滿收了力,抿唇:“跳水什么意思?”

薛既明一愣,實(shí)在是繃不住笑:“就是別讓它落進(jìn)洞。”

“身子伏下去,眼睛貼桿。”

……

白球又一次“咚”地落袋。

寧檸滿呆住,怯怯抬眼。

薛既明舌尖抵了抵腮幫,朝她勾手:“過來,補(bǔ)補(bǔ)課。”

“嗯?”她小跑過去,像只蹦跳的兔子。

“拿過火龍果嗎?”

“拿過。”

“兩顆火龍果的重量,就是你剛才那兩顆球碰撞需要的力度。”

“……嗯?”

抽象得過分。

薛既明被她傻乎乎的樣子逗笑,挽起袖子。

“握桿尾往上兩指,我推,你感受。”

一分鐘后——

“感覺到了嗎?”

寧檸滿臉紅到耳根,點(diǎn)頭如搗蒜。

小學(xué)霸實(shí)在是羞愧于自己突然降智的事實(shí),不好意思再說自己沒學(xué)會。

為什么這么難?

“沒事,新手做到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

薛既明看她面露苦笑,安慰她。

站在一旁玩手機(jī)的寧收系沒忍住噗嗤一笑。

……禮貌嗎?

寧檸滿在心里罵街。

薛既明收了球桿:“今晚玩到這兒?基礎(chǔ)的過關(guān)了,下次就可以打比賽了。”

寧檸滿笑著調(diào)侃自己:“友誼賽?”

薛既明挑眉:“你對你自己這么沒自信?”

“沒……薛老師,你真有耐心。”

薛既明一愣。

普通的話從她嘴里說出,帶著格外好聽的音色,像夏夜最燥的熱風(fēng),撓得他心里發(fā)癢。

三年空窗,心動卻像第一次。

薛既明不動聲色地退半步,拉開距離。

對于社會經(jīng)驗豐富的男人而言,想裝起來,就能天衣無縫。

寧檸滿再細(xì)膩,也看不出端倪。

直到寧收系一句“回家”,她笑著揮手:“薛老師,今晚辛苦啦。”

薛既明晃著球桿,目送兄妹倆出門。

多年兄弟,他那點(diǎn)心思,寧收系大概一清二楚。

算了,緣分未到。

夜色沉下來,燈一盞一盞熄滅,只剩球桌中央那顆孤零零的白球,像誰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心跳。

回家的路上,寧收系摘了耳釘,隨手把衛(wèi)衣兜帽扣上,卻怎么也壓不住那股吊兒郎當(dāng)?shù)膭艃骸?

他清了清嗓,刻意把聲線調(diào)成老父親的厚度:“小滿,你覺得薛既明怎么樣?”

寧檸滿側(cè)頭,睫毛在車窗燈影里輕輕一顫,裝傻充愣:“還行。”

“他跟我同歲,雖然長得也比較標(biāo)致,身材也將就,人品嘛……勉強(qiáng)能看……”

相親局?

她慢吞吞“哦”了一聲,尾音拖得禮貌又敷衍。

寧收系睜眼說瞎話,“就是前任太多,思想跳脫,喜歡玩弄別人感情——”

寧檸滿嘴角一抽,一下子明白對方的目的。

寧收系繼續(xù)加碼:“所以以后你要是想打臺球——”

“找你,對吧?”

寧檸滿替他收尾,聲音溫軟,卻一針見血。

寧收系笑出一顆虎牙:“聰明。”

他剛剛差點(diǎn)把薛既明踹進(jìn)綠皮垃圾桶里。

那家伙看寧檸滿的眼神,跟狼見了月似的,亮得嚇人。

開玩笑,想老牛吃嫩草?

他明天就給薛既明找個30多歲的毒婦,然后捆綁,鎖死!

?4?

第二天傍晚,老宅燈火通明。

噴泉仍放著拉威爾,水柱隨小提琴起伏,像一場小型水幕芭蕾。

長輩們坐在白傘下,手沖瑰夏的香氣混著夜來白花的甜味;小輩們圍著無邊泳池刷手機(jī),聊八卦。

寧檸滿一到,空氣自動讓出一條通道。

淡綠長裙,腰肢一捻,像把春天折進(jìn)了布料。她沒笑,卻讓整個園子先失了聲。

三嬸先“呀”了一聲,尾音甜得發(fā)膩:“這是我們家閨女?”

四嬸配合默契,墨鏡往下一勾:“乖乖,宋人仕女活過來了。”

二姑把剛買的Birkin往桌上一放:“巴黎秀場的模特都沒你這骨架值錢。”

大堂嫂戴著佳士得拍來的祖母綠,伸手掐了掐寧檸滿的腰:“營養(yǎng)師騙我!一周沒掉秤,你看你——”

她回頭吩咐管家:“把我衣帽間那件高定拿來,小妹拿去穿,直接上時尚封面。”

二堂嫂晃著香檳,淡笑:“舊款多沒誠意。我已讓Harli Yeransuday留版,雨后初霽,專機(jī)送米蘭。”

堂弟寧敘把鏡頭懟到鼻尖,想拍拍自家堂姐的臉蛋,卻被親姐姐寧雪一掌拍開:“一億像素也拍不出人家一根睫毛,別嚇著小滿。”

寧雪抿了口冰美式,慢悠悠夸贊面前的姑娘:“瑞士奶酪果真不長脂肪,我們碳水星人認(rèn)輸。”

眾人笑鬧間,傅琪端著香檳從陰影里晃出來。

她是三房遺孀,當(dāng)年寧夫人難產(chǎn),她在靈堂外拍手稱快,從此成了全家的刺。

“漂亮有什么用?”傅琪嗤笑,指甲上的水鉆閃得刻薄,“女人最后拼的是子宮。檸滿,你十八了,別學(xué)你媽——”她做了個爆炸的手勢,“一把年紀(jì)才生你,結(jié)果人沒了。”

泳池邊的笑聲戛然而止,只剩水聲。

空氣瞬間降到冰點(diǎn)。

寧檸滿的母親去世,是寧家不能碰的雷。

當(dāng)年寧夫人懷孕七個月,突然從自家樓梯滾下,早產(chǎn)加大出血,人沒救回來。

作為寧檸滿堂嬸的傅琪那會兒正鬧分家,明里暗里說長房“克人”。

后來警方定性為意外,但風(fēng)言風(fēng)語始終沒停。

寧檸滿站在燈下,睫毛鍍了層金,像一把小扇子,輕輕一扇就掩住所有情緒。

她淡笑地伸手接過管家遞來的冰毛巾,俯身替傅琪擦了擦濺上香檳的手背。

傅琪嘴角一翹,趾高氣昂:“所以說,在國外讀多點(diǎn)書還是有用,至少看懂得臉……”

“我看得懂人的臉色,看不懂畜生的。”

她嗤笑,輕描淡寫地打斷對方。

下一秒,毛巾塞進(jìn)了傅琪嘴里。

寧檸滿提著對方后脖頸,干脆利落地把人扔進(jìn)泳池。

水花四濺,驚呼聲驚飛了樹上的夜鷺。

寧收系從人群里走出來,白襯衫袖口半卷,笑得跟寧檸滿如出一轍:“來兩個保鏢,扶堂嬸起來。爺爺那邊我去說,大家繼續(xù)。”

沒人替傅琪說話。

她嗆著水撲騰,精心燙的卷發(fā)散成海藻,像一場滑稽的獨(dú)角戲。

寧檸滿低頭理了理裙擺,水珠順著她的指尖落下,悄無聲息。

寧收系走到她身邊,順手把衛(wèi)衣外套披到她肩上:“走,哥帶你去打臺球。”

噴泉重新升起,水柱在燈光里碎成鉆石。

他們并肩穿過人群,像穿過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雨。

“站住。”

嗓音溫柔,卻帶著警告。

寧收系內(nèi)心罵了句臟的,但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轉(zhuǎn)過身,看著剛從首都飛回來的二姐寧若兮。

“二姐。”寧收系喊。

寧檸滿跟著叫了一句。

“小滿?回國了就好。二姐給你帶了小時候你最愛吃的正宗黃金糕,不知你是否喜歡我送你的見面禮……”

寧若兮客氣地寒暄,緊接著話鋒一轉(zhuǎn),“但是,我并不喜歡你對我母親的態(tài)度,道個歉再走?”

沒等寧檸滿開口,寧收系就十分貼心地幫她拒絕了。

“你也知道堂嬸的為人,何必因為她鬧得不愉快?難道你們家對小滿沒有絲毫愧意嗎?”

想到寧收系的無禮。

寧若兮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淡笑:“爺爺找我還有事,恕不奉陪。”

走的時候,撂下的最后一句話不高不低,正好全場人都聽得見:“我等你登門道歉。”

這個“你”,自然是指的寧檸滿。

寧檸滿站在原地,風(fēng)起落,聽蟬鳴的放肆,聽賤人的幽默。

“走吧,哥。”

她若無其事地邁向離開了十余年的大宅子里。

十年前,她眾星捧月,如古時候皇宮里的格格,金枝玉葉。

如今,她孤身一人回家,來探望被利益沖刷下未曾幸免的世家大院。

她常問父親不想回家的原因,而今她已經(jīng)懂了——

愛人離去,卻有親人冷嘲熱諷,有家人默默縱容。

父親教她殺雞儆猴,她一眼看到了猴,也一手抓住了雞。

她寧若兮想要一個登門道歉?

寧檸滿輕笑。

那好,明天就滿足她的孝心。

讓她好好演一出母慈子孝的戲,然后轟轟烈烈地滾出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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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動陷阱》新書已發(fā),歡迎收藏沈悠然很慎重的問他:“你為什么要娶我?”“悠然,有染……你這輩子當(dāng)然只能和我有染。”沈悠然眨了眨眼:“那你呢?”季錦川慢條斯理的合上手中文件:“所以為了公平起見,咱們就只能領(lǐng)了結(jié)婚證,你成了合法的季太太,以后我也只能和你有染。”沈悠然:“……”好像挺有道理。遇到季錦川之前,沈悠然認(rèn)為自己不會再愛上別人,嫁給季錦川之后,沈悠然堅定自己不會再愛上別人。【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你的未來我奉陪到底。——季錦川】讀者群號:21705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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