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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死寂

希望號如同被投入了凝固的墨汁。舷窗外,是絕對的、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唯有艦體推進器噴吐的幽藍粒子流,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在無邊的墨色中勾勒出希望號扭曲而渺小的輪廓。這光芒非但不能帶來安全感,反而像是黑暗巨獸嘴邊垂涎的誘餌。

死寂。絕對的死寂。

沒有聲音,沒有能量波動,只有一種源自空間本身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艦橋內,引擎的轟鳴消失了,雪初音的警報消失了,甚至連眾人的心跳聲都被這恐怖的黑暗壓抑得微不可聞。

“空間畸變體…在哪?”艾圖圖的聲音帶著顫抖,她的空間感知延伸出去,如同石沉大海,反饋回來的只有一片粘稠冰冷的虛無。那些扭曲的半透明怪物仿佛融入了黑暗本身。

“它們在…‘消化’空間…”林奇的聲音干澀沙啞,額頭青筋暴起,混沌星芒碎片在精神世界瘋狂預警,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他的“歸墟龍臂”上,暗金色的龍鱗紋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內部的混亂力量被外界致命的威脅徹底點燃,發出無聲的嘶吼。他能感覺到,無形的、冰冷滑膩的“觸須”正從四面八方延伸而來,纏繞、擠壓著希望號脆弱的艦體,試圖將其分解、同化成這片黑暗的一部分!

“警告…艦體…空間結構…正被…強行…解離…”雪初音的電子音帶著嚴重的失真和雜音,仿佛信號被強行干擾,“護盾…失效…引擎…出力…持續下降…預計…完全解體…時間…3分17秒…”

冰冷的倒計時如同喪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莫凡新生的右臂緊握成拳,雷火之力在皮下奔流,卻找不到攻擊的目標。張小侯的空間律令如同陷入泥沼,寸步難行。丁雨眠全力維持著心靈壁壘,翠金光芒在艦橋內艱難閃爍,試圖抵御那無孔不入的空間侵蝕帶來的精神污染,但臉色肉眼可見地蒼白下去。

“媽的!憋屈!有種出來啊!”莫凡暴躁地低吼,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留下一個焦黑的拳印。

星輝女王依舊優雅地趴在控制臺上,但熔金豎瞳中第一次失去了那份慵懶,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審視。它看著舷窗外的絕對黑暗,小爪子虛空一點,一份猩紅的、標注著巨大骷髏標記的賬單瞬間展開:【超高??臻g畸變場域清理費(預估價):???單位星核能量(極度致命!強烈建議破產清算并申請宇宙低保?。俊?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將淹沒最后的光。

就在希望號的外殼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第一塊拼接的裝甲板開始扭曲變形,如同被無形巨口咀嚼的餅干時——

嗡!

一股微弱卻異常精純、帶著撫慰靈魂力量的翠金色波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以丁雨眠為中心蕩漾開來!

她閉上了雙眼,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顫動。心口的星藤印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僅僅是守護的屏障,而是化作了一朵巨大的、緩緩旋轉的青金色蓮花虛影!蓮花圣潔無暇,每一片花瓣都流淌著凈化與生命的道韻——凈世青蓮!

“凈世青蓮…領域…開!”

丁雨眠的聲音空靈而堅定,如同梵音低唱!青金色的光芒瞬間擴散,如同初生的朝陽,強行撐開了艦橋內粘稠的黑暗!光芒所及之處,那冰冷滑膩的空間侵蝕感如同遇到克星,發出“嗤嗤”的聲響,迅速退避、淡化!扭曲變形的金屬發出細微的回彈聲!眾人被壓抑的精神為之一振!

【凈世青蓮領域展開!歸零污染衍生空間侵蝕力場削弱…70%!艦體空間結構穩定性提升!】

【警告:領域能量消耗巨大!施術者靈魂負擔急劇增加!】

領域的光芒如同燈塔,在絕對黑暗中點亮了方寸之地。但這光芒,也如同黑暗中的火炬,瞬間暴露了目標!

“嘶嘶嘶——?。。 ?

無數令人頭皮發麻的、仿佛玻璃摩擦的尖銳嘶鳴,在精神層面和物質層面同時炸響!絕對黑暗的背景中,無數扭曲的半透明輪廓驟然清晰!它們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放棄了緩慢的吞噬,化作一道道撕裂空間的、半透明的“利箭”,帶著冰冷死寂的空間切割之力,如同暴雨般朝著希望號,朝著那青金蓮花的領域,瘋狂攢射而來!

攻擊!終于來了!但卻是毀滅性的飽和攻擊!

“來了!”林奇瞳孔驟縮,“歸墟龍臂”上暗金紋路瞬間亮到刺眼!內部的混亂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水,被死亡的威脅徹底引爆!混沌、生命、污染、帝王意志碎片瘋狂沖突、咆哮!劇痛如同無數鋼針穿刺靈魂,但他眼中只有一片燃燒的瘋狂!

“無序擾動…不!混沌歸墟之握——給我吞?。。 ?

他不再試圖穩定,而是將全部意志灌注于左臂那恐怖的吞噬本能!猙獰的龍爪虛影在手臂表面一閃而逝!對著艦體前方洶涌而來的畸變體集群,猛地虛空一抓!

嗡——?。?!

一股無形的、扭曲力場的恐怖吸扯之力驟然爆發!如同在黑暗的海洋中投下了一個微型黑洞!

沖在最前方的數十頭空間畸變體,那半透明的、不斷扭曲的身體猛地一僵!構成它們軀體的、被歸零污染異化的空間能量,如同遇到了天敵,被那股狂暴的、蘊含著歸墟氣息的吞噬之力強行撕扯、剝離!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抓住,狠狠拽向林奇那條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龍臂!

嗤嗤嗤——?。?!

被強行吞噬的空間能量與林奇左臂內混亂的力量激烈沖突、湮滅!他的手臂瞬間膨脹、扭曲,暗金角質層下血管暴突,如同隨時會炸開的熔爐!劇痛讓林奇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但他咬緊牙關,瘋狂地催動著吞噬之力!更多的畸變體能量被撕扯過來,在他左臂周圍形成一個混亂的能量漩渦,暫時擋住了后續的沖擊!

“莫凡!小侯!圖圖!攻擊!打那些被吸住的!”林奇的聲音嘶啞變形,如同破風箱。

“千鳥銳槍——雷火疊爆!”莫凡等的就是這一刻!他狂吼著,新生的右臂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赤紅色的烈霞之火與狂暴的紫色雷電不再分彼此,而是被他以粗暴到極致的方式強行壓縮、纏繞在一起!形成一道螺旋狀的、前端帶著雷火鉆頭的毀滅光矛!高度凝練的能量讓周圍的空氣都扭曲沸騰!他猛地將這道雷火光矛擲向被林奇“混沌歸墟之握”吸住、能量結構被強行擾亂而僵直的一群畸變體!

轟隆——!?。。?

雷火光矛精準命中!狂暴的雷火之力在被擾亂的畸變體內部轟然爆發!如同點燃了炸藥桶!數十頭畸變體連慘叫都沒發出,半透明的身體瞬間被炸成漫天飛濺的、如同碎玻璃般的空間能量碎片!狂暴的沖擊波甚至將附近沖來的畸變體都掀飛出去!

“空間折疊——錯位切割!”張小侯的空間律令全力發動!無形的空間之力如同最鋒利的次元之刃,在艾圖圖“次元胃袋”口袋吸力的精準引導下,瞬間作用在被林奇吸住、或被莫凡爆炸波及的畸變體集群邊緣!那片區域的空間結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間發生劇烈的褶皺和錯位!

嗤啦——!

如同無數張玻璃紙被同時撕裂!處于空間錯位點的上百頭畸變體,身體毫無征兆地被無形的力量切割、分離!化作大小不一的、失去活性的空間碎塊!如同被投入碎紙機的文件!

艾圖圖臉色煞白,小口袋瘋狂鼓脹,強行吞噬著逸散的空間亂流和畸變體殘渣,口袋表面的裂痕再次擴大,但她死死支撐著!

丁雨眠的“凈世青蓮”領域光芒穩定,凈化著爆炸和切割帶來的空間污染沖擊波,保護著艦體核心和眾人靈魂。她臉色蒼白如雪,嘴角溢出一縷鮮血,領域的光芒也黯淡了一絲,但依舊頑強地支撐著。

斬空動了!他沒有參與對外的攻擊,而是猛地將秦羽兒推向丁雨眠的領域中心。隨即,他一步踏出,赤金冰藍的雙眸爆發出帝王威嚴!冰霜鎧袍與焚世之火瞬間激活,但并非攻擊!而是化作兩道凝練到極致的光流——一道是凍結萬物的絕對零度寒流,一道是焚盡八荒的赤金烈焰——狠狠轟擊在希望號艦體內部,幾處因空間侵蝕而扭曲變形、即將崩裂的關鍵結構節點上!

咔嚓!滋——!

極寒瞬間凍結、穩固了即將斷裂的金屬!烈焰緊隨其后,如同最高效的焊接槍,將被凍結穩固的結構瞬間熔接、加固!他以帝王之力,強行進行著艦體的內部“手術”!每一次出手,都精準地穩定住一處即將崩潰的致命傷!

星輝女王看著眾人拼死抵抗,熔金豎瞳中閃過一絲“這幫負債仆從還算有點用”的贊許(?)。它優雅地抬起爪子,對著舷窗外那依舊無窮無盡的畸變體集群,虛空輕輕一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只有一種……仿佛宇宙背景輻射被短暫“靜音”的詭異波動。

嗡——!

一道凝練的、由純粹星光構成的軌跡,如同無形的分割線,瞬間出現在畸變體集群最密集的區域!軌跡所過之處,空間本身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那些扭曲的、半透明的怪物,動作瞬間僵直、凝固!如同被凍結在琥珀中的昆蟲!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這瞬間的凝滯,為林奇的吞噬、莫凡的轟炸、張小侯的切割創造了完美的靶場!

【星輝權柄·時空凝滯(微量)!賬單新增:高危戰場時空干涉費+5單位星核能量?!?

轟!轟!轟!嗤啦——!

莫凡的雷火疊爆,張小侯的空間錯位切割,如同死神的鐮刀,在凝滯的畸變體集群中瘋狂收割!大片大片的“玻璃”碎片在黑暗中崩解、飛濺!

林奇的壓力驟減!他抓住機會,瘋狂催動“混沌歸墟之握”,將吞噬來的龐大而污穢的空間能量,不再強行納入左臂(那會徹底引爆沖突),而是如同宣泄洪水的閘門,引導著這股狂暴的力量,混合著他左臂內沖突的部分混亂之力,狠狠灌入艦尾那簡陋的推進器陣列!

“雪初音!引擎超載!最大功率!方向——正前方!給我沖出去?。?!”

“指令…確認…引擎…超載模式…啟動!”雪初音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轟隆隆隆——?。。。?

希望號尾部那寒酸的推進器陣列,在灌注了混沌、空間、歸零污染的狂暴混合能量后,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近乎自毀般的恐怖光焰!不再是幽藍色,而是變成了混雜著混沌星輝、翠金生命、灰黑死寂和赤金雷火的、無法形容的毀滅光流!巨大的推力讓整個艦體發出瀕臨解體的呻吟,如同被巨錘狠狠砸中尾部,瞬間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不祥的流光,朝著“凈世青蓮”領域光芒指向的、黑暗深處一絲極其微弱的、代表著“噬星黑域”邊緣的空間波動點,亡命沖去!

噗!

丁雨眠噴出一口鮮血,凈世青蓮虛影劇烈晃動,領域光芒急劇黯淡,幾乎熄滅!強行維持領域對抗超載引擎的沖擊和外部侵蝕,讓她靈魂遭受重創!

林奇左臂的吞噬漩渦瞬間崩潰,狂暴的反噬力量讓他眼前一黑,左臂如同被億萬鋼針貫穿,軟軟垂下,暗金紋路黯淡下去,內部的混亂力量陷入暴走后的短暫沉寂,帶來更深的空虛和劇痛!

莫凡、張小侯、艾圖圖也因力量透支和引擎超載的沖擊而東倒西歪,口鼻溢血!

斬空死死抵住艦橋墻壁,冰火之力形成護盾,護住了昏迷的秦羽兒和搖搖欲墜的丁雨眠。

星輝女王被劇烈的顛簸甩飛,在空中優雅地翻了個身,穩穩落在控制臺上,爪尖的賬單數字瘋狂跳動:【艦體超載損傷費+引擎報廢預付費+精神污染加劇治療費(全員)…總計:35.8單位星核能量(利息暫停計算,待脫離險境后恢復)】。

希望號如同燃燒殆盡的流星,拖著不祥的、混雜著毀滅色彩的光尾,狠狠撞入了那絲代表生機的空間波動點!

嗡——?。。?

刺目的白光瞬間吞噬了一切感知!

當光芒散去,劇烈的顛簸終于停止。

舷窗外,不再是吞噬一切的黑暗。而是一片冰冷、死寂、漂浮著無數巨大冰晶和巖石碎塊的灰色虛空。遠處,一顆被冰封的、黯淡的恒星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更遠處,一座巨大到難以想象的、由冰冷金屬構成的環形空間建筑,如同亙古的墓碑般懸浮在虛空之中!環形結構的中央,是一道由無數旋轉的、黯淡的空間符文構成的、巨大無比的“門”的輪廓——蒼古星門!

希望號靜靜地漂浮在冰冷的虛空中,艦體表面布滿了焦黑的灼痕、扭曲的凹陷和巨大的破口,尾部推進器陣列徹底化作一堆扭曲的廢鐵,冒著裊裊青煙。艦內一片狼藉,燈光閃爍不定,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血腥味和能量過載的臭氧味。

“咳…咳咳…”林奇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右臂撐著控制臺,左臂無力地耷拉著,劇痛和虛弱如同潮水般沖擊著他。他看向舷窗外那座宏偉而冰冷的星門遺跡,又看了看艦橋內昏迷的丁雨眠、臉色蒼白相互攙扶的莫凡、張小侯和艾圖圖,還有守護著秦羽兒的斬空。

“我們…到了?”莫凡抹了把臉上的血污,聲音沙啞。

“蒼古…星門…”張小侯看著那座巨大的環形建筑,眼中充滿了震撼和一絲不安的死寂感。

艾圖圖抱著裂痕再次擴大的口袋,小臉煞白,沒有說話。

星輝女王抖了抖身上的灰塵,優雅地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毛發,熔金豎瞳掃過舷窗外冰冷的星門,又看了看艦內一片狼藉和氣息奄奄的眾人,然后,一份新的、長長的、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賬單,如同宣告般在艦橋主屏幕上緩緩展開:

【抵達蒼古星門前哨站?!?

【服務項目清單及費用結算(最終版):】

【1.星艦制造及材料費(含遺跡拆遷費):8.5單位】

【2.核心能源啟動及消耗費:7.2單位】

【3.航行期間維生及增值服務費(含命名費、清潔費、精神損失費等):12.3單位】

【4.高??臻g戰場介入費(含空間航道開辟、時空凝滯、生態奠基等):15.8單位】

【5.艦體損傷維修預付費(引擎報廢、裝甲破損、結構應力損傷等):20.0單位】

【6.全員精神污染治療及靈魂維穩費(預估):25.0單位】

【7.女王陛下精神撫慰及形象維護費:5.0單位】

【合計:94.8單位星核能量?!?

【備注:鑒于債務人團隊當前償付能力及資產狀況(星艦殘骸估價:約0.5單位),啟動《宇宙次級債務人特別處置條例》第7章第3款?!?

【處置方案:債務強制轉化為勞務抵償。勞務內容:協助清理、探索、修復蒼古星門前哨站,獲取有價值情報及資源。所得收益(扣除基礎生存保障后)的90%用于償還債務?!?

【勞務期間,女王陛下將提供基礎安全保障及債務管理服務(費用已包含在上述第7項)?!?

【是否接受?[是]/[否](選擇[否]將立即啟動破產清算及肢體回收程序)】

巨大的、冰冷的數字和極具威脅性的備注,如同最后一根稻草,沉甸甸地壓在眾人心頭。

林奇看著屏幕上那串天文數字,感受著左臂的劇痛和靈魂的虛弱,又看了看昏迷的丁雨眠和疲憊的同伴,最后目光落在那座死寂的、如同巨大墳冢般的蒼古星門上。

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用盡全身力氣,抬起還能動的右手,狠狠按在了那個冰冷的[是]的選項上。

“接受…勞務抵償…”

希望號殘骸,載著傷痕累累的船員和堆積如山的債務,如同被巨浪拋上岸的破船,靜靜漂浮在這片名為“群星守望者前哨”的、冰冷死寂的墳場邊緣。

歸零的倒計時(17個月21天),并未因抵達“安全港”而停止。

新的“打工”生涯,在星輝女王的冰冷賬單下,正式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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