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瀾魔法高中。

魔法實踐課巨大的訓練場地上，空氣被無形的熱浪扭曲，發出噼啪的細微爆響。一個面色通紅、額頭青筋暴起的男生，正咬牙切齒地對著前方十幾米外一塊半人高的花崗巖靶子，竭盡全力地引導著體內躁動的火系魔能。

“火滋……灼燒！”

隨著他一聲嘶啞的低吼，一團拳頭大小、顏色暗紅、邊緣不斷翻滾著火星的火球，如同醉酒般搖搖晃晃地脫離了他的手掌。它在空中艱難地飛行了大約五六米，光芒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最終“噗”的一聲輕響，在距離靶子還有七八米遠的地方，化作一縷微弱的青煙，不甘心地消散在空氣中。

“嘖……”訓練場邊，負責指導的唐月老師微微蹙起了秀氣的眉頭，清冷的聲音清晰地傳到場地每一個角落：“魔能引導不穩，星子軌跡偏移！火滋的威力在于凝聚與瞬間爆發，不是讓你把魔力當柴火燒！下一個，張樹！”

那個失敗的男生垂頭喪氣地走回隊伍，臉上寫滿了沮喪。隊列中頓時響起一陣壓抑的嗡嗡議論聲，氣氛有些沉悶。

我站在隊伍靠后的位置，目光卻穿過人群，精準地落在一個留著寸頭、眼神里帶著點混不吝的少年身上。莫凡。他正心不在焉地摳著耳朵，似乎對剛才的失敗演示沒什么興趣，眼神時不時地瞟向旁邊水系女生那邊。

就是現在了。我深吸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往莫凡旁邊挪了挪。恒溫衣緊貼著皮膚，帶來持續的暖意，也提醒著我與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

“喂，哥們兒。”我壓低聲音，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開口，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神秘感。

莫凡轉過頭，懶洋洋地瞥了我一眼：“嗯？有事？”眼神里帶著點戒備和探究。他顯然注意到了我這個最近才轉入、行蹤有些低調的新面孔。

“看他們玩火挺費勁的？”我朝場上揚了揚下巴，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想不想……學點不一樣的？”

莫凡挑了挑眉，混不吝的表情收斂了一點，顯出幾分真正的好奇：“不一樣的？怎么個不一樣法？”

“祖傳的玩意兒，”我湊得更近一點，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味道，“不講那些玄乎的星軌、星圖、魔法陣……咱講點實在的，比如……物質基礎，能量轉化效率，粒子運動狀態。”

莫凡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他顯然聽懂了其中幾個關鍵詞，這對于一個習慣了傳統魔法理論灌輸的學生來說，沖擊力不小。他上下打量了我幾眼，似乎在判斷我是不是在信口開河：“哦？有點意思。說說看？”他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獵手般的專注。

“打個比方，”我指了指場上另一個正在努力憋火滋的學生，“他那火球，溫度看著高，但能量散逸太嚴重。為啥？燃燒不充分！空氣混合比例不對！要是在里面加點氧化劑——比如某些特殊礦物粉末，或者用特殊結構壓縮一下魔能，讓它在接觸目標的瞬間才劇烈膨脹……”

我刻意停頓了一下，看著莫凡眼中驟然亮起的光芒，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火星。他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追問道：“壓縮？膨脹？就像……爆炸？”

“聰明！”我贊許地點點頭，趁熱打鐵，“基礎原理其實一樣。關鍵是怎么讓有限的魔能，瞬間爆發出最大的威力。光靠精神力蠻干，太浪費了。”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思路，決定上限。”

莫凡沉默了，眼神卻像探照燈一樣在我臉上掃視，似乎在重新評估我這個“轉校生”的分量。他那雙眼睛里，屬于少年人的輕佻褪去，一種屬于未來惡魔的、對力量的敏銳嗅覺和強烈渴望開始浮現。他顯然被勾起了巨大的興趣。

“有點意思……兄弟，”他咧嘴一笑，笑容里多了幾分真誠的探究，“找個時間，細聊？”

“沒問題。”我心中微定，第一步，成了。和主角搭上線，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就等于抱上了一條……雖然可能不太穩，但絕對夠粗的金大腿。

就在這時，唐月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考校：“下一個，林奇。”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到我身上。包括莫凡，也帶著強烈的好奇和期待，緊緊地盯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穩步走到場地中央。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恒溫衣的暖意穩定著我的心跳。對面的花崗巖靶子粗糙而堅硬，在魔法燈下泛著冷光。無數道目光聚焦在身上，有好奇，有審視，也有等著看笑話的。

體內那微弱得可憐的火系魔能開始調動。按照這個世界的標準，我大概連初階一級魔法師都算不上，魔能稀薄得可憐，連一個完整的火滋·灼燒都未必能順暢釋放出來。

但我需要的，從來就不是單純的魔法威力。

我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對準遠處的靶子。精神高度集中，感受著體內那幾顆微弱閃爍、極不情愿被串聯起來的火系星子。意念強行引導著它們，沿著一條極其別扭、完全不符合教科書上星軌描繪的路徑運行。這過程極其艱難，魔能在體內沖撞，帶來陣陣刺痛，額角瞬間沁出細密的汗珠。

在外人看來，我掌心的火光微弱得可憐，只有一小簇不穩定的橘紅色火苗在跳躍，時明時暗，仿佛隨時會熄滅。周圍已經隱隱傳來幾聲壓抑的嗤笑和不屑的低語。

“搞什么？這魔力波動弱的……”

“連個火苗都維持不住？”

“唐月老師怎么讓他上的？浪費大家時間……”

莫凡也皺起了眉頭，眼神里帶著疑惑。

就是現在！

我猛地將精神全部灌注于引導的末端，不再追求魔法的完整成型，而是將那股微弱、躁動、極不穩定的火系魔能，以我能控制的最大限度，強行壓縮！再壓縮！

同時，我口中清晰而快速地吐出一連串與魔法世界格格不入、卻帶著某種冰冷邏輯力量的詞語：

“注意靶標表面結構！微觀層面的裂隙是應力集中點！魔能粒子注入，制造局部高壓！破壞分子鍵合力！能量瞬間釋放遵循動量守恒定律！看好了——局部崩塌效應！”

話音落下的瞬間，我艱難引導的那一小簇微弱火苗，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狠狠捏碎！沒有形成任何火滋魔法應有的形態，而是化作一道極其黯淡、幾乎肉眼難辨的紅色流光，以遠超普通火滋的速度，精準地射向花崗巖靶子表面一處毫不起眼的、因風化而略顯粗糙的微小凹陷處。

噗！

一聲沉悶、怪異的輕響。

沒有火光沖天，沒有熱浪滾滾，甚至沒有多少煙塵。

但就在那道微弱的紅光沒入靶子表面的瞬間——

喀啦！

清晰得令人心悸的碎裂聲響起。

以那個微小的凹陷點為中心，無數道細密如蛛網的裂紋驟然浮現，如同活物般瘋狂地向四周蔓延！裂紋迅速變粗、加深，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僅僅兩三個呼吸之間，那半人高的堅硬花崗巖，竟如同被無形的重錘從內部狠狠砸了一下，轟然崩解！碎裂的石塊大小不一，嘩啦啦地滾落一地，揚起一小片灰塵。

整個訓練場，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嗤笑、議論、不屑，全部卡在了喉嚨里，凝固在臉上。剛才還在質疑的學生們，此刻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眼珠子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那一堆散亂的碎石，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怪物。

唐月老師原本清冷的眸子驟然收縮，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無法掩飾的震驚。她快步上前，蹲下身，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那些新鮮斷裂的巖石茬口。斷面參差不齊，帶著明顯的脆性破壞特征，中心點甚至能看到被高溫瞬間熔蝕又急速冷卻的細微玻璃化痕跡。這絕不是任何已知初階火系魔法能造成的效果！

她猛地抬起頭，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牢牢鎖定在我身上。那目光里充滿了驚疑、審視，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凝重。“林奇？”她的聲音依舊清冷，但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你剛才……用了什么技巧？那些話……什么意思？”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無數道目光，帶著驚駭、茫然、難以置信，如同聚光燈般聚焦在我身上。我成了整個訓練場的絕對中心。

我緩緩收回手，掌心因強行壓縮魔能而殘留著陣陣刺痛和灼熱感。體內那點可憐的魔能幾乎被徹底榨干，帶來一陣虛脫般的疲憊。但我的背脊挺得筆直，迎著唐月那銳利的審視目光，臉上保持著一種刻意為之的平靜，甚至帶著點茫然。

“技巧？”我眨了眨眼，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無辜”和“理所當然”，“老師，我…我沒用特殊的技巧啊？就是感覺……感覺那塊石頭那里比較‘松’，比較容易‘撬開’，就把那點火苗的能量往那個‘點’上使勁壓了一下……至于那些話？”我撓了撓頭，露出一個努力回憶的表情，“好像是我家祖傳筆記本里寫的什么‘應力集中’、‘分子鍵’……我也不太懂具體什么意思，就覺得念出來好像……有點用？”

這番半真半假、避重就輕的回答，像一顆投入深水的炸彈，在寂靜的場地上激起了更大的波瀾。

“祖傳筆記本？”

“撬開？壓一下？這算什么解釋？”

“不懂意思？念出來就有用？騙鬼呢！”

“他肯定藏了什么秘術！”

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涌起，比之前更加嘈雜、更加激動。各種猜測、質疑、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交織在我身上。

唐月的眉頭鎖得更緊了。她顯然不相信我這套說辭。什么“撬開”，什么“壓一下”，這根本不是魔法理論能解釋的！還有那些聞所未聞的詞語……“應力集中”？“分子鍵”？這聽起來更像是某種極其高深、甚至可能顛覆現有魔法體系的……知識？或者力量？

她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試圖找出哪怕一絲破綻。但我的表情控制得很好，只有疲憊和一絲“不小心搞出大動靜”的“無措”。最終，她沒有再追問，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雜無比，包含著警告、探究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

“下課。”她清冷地宣布，不再看任何人，轉身快步離開，步伐比平時急促了幾分，顯然我的“表演”給她帶來了不小的沖擊。

人群在嗡嗡的議論聲中漸漸散去，但投向我的目光卻久久沒有離開。我成了天瀾高中最大的謎團和談資。

“喂！兄弟！”莫凡一個箭步沖到我身邊，臉上寫滿了毫不掩飾的興奮和好奇，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力氣大得讓我一個趔趄，“牛逼啊！太他媽牛逼了！那堆石頭碎得……嘖！你剛才說的那些什么‘粒子’‘動量’，還有那什么‘鍵合力’……就是你祖傳的本事？太帶勁了！快！找個地方，好好給我講講！今晚我請客！”

他眼睛亮得驚人，像發現了絕世寶藏。顯然，我這番“科學魔法”的初露鋒芒，徹底點燃了他骨子里對未知力量的渴望。我看著他興奮的臉，心中稍定。引起注意的目的達到了，雖然比預想的動靜更大，但和莫凡這條線的連接，無疑更加緊密了。

只是，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恒溫衣覆蓋的位置。唐月最后那個復雜的眼神，像一根無形的刺，提醒著我：麻煩，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