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輔,你欲何為?”
“天下當興,百姓安寧。”
“李太玄,你欲何為?”
“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
“這是你們的初心,可要記住啊!”
“師父,徒兒定當銘記,誓不忘言。”
二人同聲道。
……
撫州一處酒肆內
暮春夜的雨絲纏在酒肆雕花窗欞上,將窗外燈籠的光暈洇成一片暖紅。二樓臨窗的雅間里,一位身著月白暗紋長衫,襟前綴著兩粒溫潤的和田玉扣,袖間的沉水香若有似無地漫開來。脊背永遠挺得筆直,下頜微收三分的一位年輕人正襟危坐在房間內,案頭擺著青瓷筆洗,里頭養著半尾墨色錦鯉。他磨墨的手勢極慢,腕子懸得筆直,看著濃墨在硯臺中暈開,就像在審視著盤根錯節的棋局。
銅制門環輕晃,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長嘆,進來了另一位年輕人。
他懷抱烏木漆紋酒壇穩步踏入,玄色錦袍下擺掃過門檻時無聲無息,唯有腰間玉佩輕撞出兩聲清響。
“這壇‘醉山河’該醒了。”嗓音低沉如沉鐵,尾音卻裹著三分酒意的醇厚。他屈指彈開壇口封泥,動作利落如出鞘的劍,飛濺的碎屑在空中劃出細密的弧光,與案頭墨香纏繞成縷。修長指節攥著壇身,暗紋刺繡隨著肌肉線條若隱若現,竟將粗糲酒壇襯出幾分雅致。
燭光搖曳間,他倚著門框緩緩落座,腰側青劍穗垂落如墨瀑。目光與對面月白長衫的人相撞。
“來口酒?”
略微嘆氣道:“剛剛忽想到下山時師父說的話。”
“師父為何問起初心來。”
“不知道,他老人家怕是擔心我們會忘了初心吧!”
“但愿如此,師父神機妙算或許意有別意。”
月白色長衫那位年輕人又是思索片刻后看了另一位青年一眼,又看了看那地下的空酒壇子。
略有笑意道:“太玄,師傅叮囑過你,每日飲酒不可超過半壇我的那一半你怎也?”
話音剛落,才明白過來的太玄帶著微醺的醉意笑道:“我以為你不喝呢!總不能浪費,這可是好酒,開壇必須在一刻鐘內喝完不然味道就不佳了。
我瞧你這副模樣,怕是無法做到一刻鐘內喝,索性我全干了。”
太玄又是一笑,玄輔也只能干笑一聲。
大鵬山的景致,依舊是那份洗盡鉛華的清絕。山風總像帶著沁涼的私語,纏纏綿綿繞著峰巒,尤其到了正午,別處或被暑氣蒸得發悶,這里卻像被揉碎的月光浸過,涼絲絲漫過肌理,成了天地間獨一份的清曠。
周遭生靈亦是感受到了這份清曠,正午時分總愛來此歇腳——松鼠抱著松果蜷在青石上,鹿群踏著青苔飲溪,連蝶翅都沾著幾分慵懶的涼,把這里當成了天然的避暑秘境。
傳說中大鵬鳥曾斂翅沉眠,軀體便化作了這片山林:骨骼撐成峻峰,羽衣鋪作層林,呼吸凝成繞山的霧靄。于是山間靈氣便似活物,纏在枝椏間抽芽,淌在溪水里叮咚,每一口呼吸都裹著草木的清潤,成了得天獨厚的修行秘境。
“瓊”便是這山靈的主心骨。自誕生起,她便握著與山林的契約,靈識漫過每寸土壤時,連風都要放輕腳步。可這般集天地靈秀的所在,總引著暗處的目光輾轉——那些揣著貪念的人,早將主意打到了這份天賜的饋贈上,目光在林間暗處游移,藏著化不開的覬覦。
“瓊,你還是不愿離去嗎?”
暮色像一塊浸了水的灰布,沉沉壓在杉林頂上。風穿過枝椏的縫隙,帶著松針的澀味,刮過瓊的臉頰時,她發間別著的那朵野菊又抖落了一瓣金。
她單膝跪在積著腐葉的地上,右膝下的泥土微微陷了陷,幾縷細根悄悄纏上她的褲腳,像是想托住她,卻被她身上散逸的寒氣凍得蜷了蜷。右手緊握的銀白色劍斜插在土里,劍身在暮色里泛著冷光,劍穗上的冰棱串子垂著,偶爾碰撞,發出細得像嘆息的聲響。此刻這柄劍成了她唯一的支撐,劍身微微彎曲,映出她蒼白的側臉——她的臉色比劍還要淡,像是山巔將融未融的殘雪。
胸口處的疼痛是鈍重的,像有團火在慢慢燒。瓊垂下眼,看見那柄赤色的劍斜斜嵌在自己胸前,劍尖只沒入半寸,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靈脈都在發顫。那不是凡鐵,她能感覺到劍身上流轉的、屬于神界的熾烈氣息,正一點點侵蝕著她體內的山澤清氣。淡金色的靈液順著劍刃緩緩滲出,滴落在她交握的左手上,很快凝成細小的冰晶,那冰晶散落在彌漫的空氣中消失不見,一點點的散失著那薄弱的生命力。
她的左手死死扣在赤色劍的劍柄上,指腹抵著冰涼的金屬,那里還殘留著持劍者的體溫。指尖的皮膚原本帶著苔蘚的青嫩,此刻卻泛出灰敗的白,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她能感覺到對方手臂上傳來的力道,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那柄赤色的劍還在試圖往前遞,每一寸微小的推進,都讓她喉間涌上一陣腥甜——那是靈核受創的滋味。
持劍的中年男人就站在她面前,身形挺拔,暮色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看不清神情。他的手很穩,穩得像山巖,只有赤色的劍身在兩人之間微微震顫,像是在較勁,又像是在悲鳴。
“你該知道的,當年那場神界大戰,你是輸家!。”男人的聲音響起,像兩塊石頭相撞,帶著山間少有的冷硬。
瓊沒有說話,只是抓得更緊了。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發間的枯葉簌簌往下掉,落在手背上,和那些冰晶融在一起。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靈息正在順著胸口的傷口往外飄,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周圍的杉樹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虛弱,枝葉輕輕搖晃,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赤色的劍尖又往前頂了頂,那半寸的傷口里,淡金色的靈液流得更快了。瓊的身體晃了晃,右手的白劍在地上撐得更穩,劍刃深深陷入泥土,竟引得周圍幾株蕨類植物猛地抽出新芽,又瞬間枯萎——那是她透支靈息換來的丁點生機,卻連片刻都維持不住。
她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男人。他的眼神很深,像不見底的山潭,里面映著她蒼白的臉,映著那柄插在她胸口的赤色劍,也映著遠處漸漸沉下去的夕陽。
風又起了,卷著幾片落葉,打著旋兒從兩人之間穿過。瓊的左手依舊死死抓著劍柄,指尖的冰碴越來越厚,而那柄赤色的劍,在男人沉穩的力道下,始終保持著那半寸的深度,像是一道遲遲不肯落下的判決。
“你騙了我,這根本不是復活主人的方法。”
“我已經知曉你的身份了,你是想徹底殺死主人!
瓊拖著虛弱的身子艱難的說出這段話后,那冰晶的流逝跟著加快了。
中年人冷笑道
“你們這樣的精怪妖靈本就不該出現在人界,大鵬已死有千年,為何還執著復蘇?”
那人脖子略微扭動,怒氣猙獰直盯著這位“瓊”道:
“復蘇大鵬需要人間氣化歸神力,為了人間僅存的這點守護之力對嗎?擎大人還真沒說錯,你們這些人真是該死。
如此擾亂人間界,都該被奪神位,抽琵琶骨,放于九幽之地!”
那中年人指尖凝結著幽光,繞著劍柄織出半透明的咒紋,口中念念有詞,劍柄驟然騰起刺目血芒。他猛地抬手,將淬滿咒力的劍柄狠狠刺入山靈“瓊”的額頭——那靈體本是瑩潤通透,此刻卻在接觸的剎那劇烈震顫,發出一聲凄厲至極的尖嘯。
周遭的生機仿佛被無形的巨口吞噬,以瓊為中心,周遭的草木瞬間失去生機:繁花褪盡艷色,綠樹蜷曲成焦黑枯枝,就連空氣中飛舞的蟲豸也應聲墜落,化為齏粉。泥土皸裂,溪流凝滯,鮮活的世界在呼吸間淪為死寂。
瓊的靈魄在血芒侵蝕下寸寸碎裂,散作點點幽藍魂光,卻未及飄遠,便被劍柄散出的寒力瞬間凍結,化作漫天閃爍的冰晶碎屑。它們簌簌飄落,折射著殘陽的微光,卻再沒了半分山靈原有的溫潤生氣,只剩徹骨的寒意彌漫在枯寂的天地間。
瓊的靈魄已散成半透明的霧,那些將凝未凝的冰晶懸在她周身,像圍著一盞將滅的燈。忽然,霧里飄出一聲輕響,起初像碎冰碰著玉,清冽里帶著顫——是她的聲音,卻已不似先前空谷冰棱般的脆,而是被魂光磨得有些沙。
“擎君……”
二字漫在空氣里,碰著懸著的冰晶,叮地彈了一下。周遭凝著的花與草仿佛都頓了頓。
“你……絕不可能……”
聲音忽然揚了些,帶著點破竹似的銳,卻又被散著的魂光扯得發飄。那是憤怒,像山澗被巨石堵住時,水撞在石上的悶響,悶里裹著不肯低頭的烈。可緊接著,銳氣就泄了,像被風揉散的煙,尾音拖出長長的顫:“啊……啊……”
這兩聲“啊”,再沒了半分銳,只剩空落落的散。是不甘,像攀到山巔卻失足墜落時,伸手抓不住任何東西的慌;是失落,像守了千年的春忽然被連根拔起,連最后一片落葉都抓不住的茫;更是悲傷,像融雪順著冰縫滲進巖層,冷意漫過每一寸,卻連哭都發不出聲的沉。
聲音隨著魂光一起散了。最后一個“啊”字還飄在半空,就被凝作冰晶的邊,成了晶上一道極細的紋,隨著冰晶墜向草葉。
冰晶落下來,碰著那片金箔草,叮地輕響。遠處的緋霞正慢慢褪成淡紫,滿地的晶亮里,再沒了那聲帶著萬千情緒的回響,只剩風卷著碎冰,簌簌地,像誰在空谷里,輕輕嘆了口氣。
那位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顯得邪魅。
淡淡的說道:“愚蠢”
隨即,男子瞬移至一直躲在一棵大樹下的小孩問到
“看夠了嗎?”
一掌下去,小孩便暈倒了。
“真可憐。”
男子舉起劍,一劍刺了下去。
……
“師兄,這里的靈氣如此茂盛,真是奇怪了。”
兩人來到這片山林間,左顧右看,忽然看見不遠處一個孩子倒在血泊之中。
李太玄走向那個小孩,摸了摸脈搏沒有了氣息,隨后,施展術法,片刻后說道:沒有救了,他徹底的失去了生機。
王玄輔感嘆道:這山林間發生了什么。
兩人頓了頓,一陣風嘯而過。
此時小孩的手摸了摸王玄甫說道:“救我,大哥哥。”
!!!王玄輔奇怪的看著這小孩緩緩脫口而出兩個字
“竟然”
“師兄,你也發現了。靈氣入體這小孩有救。”
李太玄說完后
玄輔心生憐憫答
“師父給的秘法。救了他。未來我們的事該怎么辦。”
太玄思索了須臾說道
師父所說的緣分大概就是這樣,或許這就是緣分吧,誰讓我們遇見了呢
王玄甫,李太玄。口中念念有詞,作法引氣入體,靈氣匯聚一堂,注入小孩體內,周圍的生靈復蘇,階下枯草抽新芽,沾著晶亮露;檐角僵蜂振翅,繞著重綻的粉花低吟;凝滯的溪澗叮咚破冰,卷著落英奔涌。
孩童慢慢蘇醒,靈氣已融在他脈息里,在抽芽的綠、振翅的蜂、流淌的溪中,無聲延續著——死亡成了新生的序章。
隨即片刻,小孩睜開眼,朦朧間隱隱約約看見兩人消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