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閃光燈如同地獄的業火,瞬間吞噬了沈微所有的意識和尊嚴。那一道道白光,精準地聚焦在她濕透衣物下清晰勾勒出的白色束胸帶輪廓上,也聚焦在她那張慘白如紙、寫滿驚恐絕望的臉上。記者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興奮的驚呼和快門聲混雜在暴雨的轟鳴中:
“束胸帶?!沈唯身上怎么會有束胸帶?!”
“天啊!這是……這是什么情況?!”
“快拍!快拍!大新聞!驚天大新聞!”
“沈唯老師!請解釋一下!你身上為什么穿著女性束胸衣?!”
每一個問題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沈微的心臟!她想尖叫,想否認,想逃離,但身體被巨大的恐懼和冰冷凍得僵硬,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只能徒勞地用另一只沒被顧時硯攥住的手,死死捂住胸口,試圖遮擋那暴露的恥辱,卻被顧時硯更用力地鉗制住手腕,動彈不得!
“滾開!”一聲暴怒的厲喝如同驚雷炸響!
顧時硯猛地將沈微扯到自己身后,高大的身軀如同一堵堅實的墻,隔絕了大部分刺目的閃光燈和記者瘋狂伸過來的話筒。他渾身散發著駭人的低氣壓,眼神冰冷如刀,掃過那幾個興奮的記者和圍觀的劇組人員,那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瞬間讓嘈雜的現場為之一窒!
“所有照片,立刻刪除!”顧時硯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碴,“誰敢泄露出去一個字,后果自負!”
宣傳負責人和夏嵐也終于反應過來,臉色慘白地沖上來,一邊瘋狂阻攔記者,搶奪相機,一邊語無倫次地解釋:“誤會!都是誤會!是戲服!是特殊道具!不準拍!刪掉!都刪掉!”
現場一片混亂。記者們不甘心放棄這驚天猛料,拼命護著相機,推搡著。劇組的安保人員也沖了進來,試圖控制局面。冰冷的雨水依舊無情地澆在每個人身上,混合著泥濘和叫罵聲。
沈微被顧時硯護在身后,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她看著眼前混亂不堪的景象,看著那些記者如同餓狼般貪婪的眼睛,看著顧時硯緊繃的下頜線和散發著寒意的背影……束胸帶暴露的恐懼還未平息,更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她淹沒。完了……全完了……身份的秘密,以最不堪、最公開的方式,被撕開了第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就在這時——
“嗡嗡嗡……嗡嗡嗡……”
沈微濕透的褲子口袋里,傳來一陣沉悶卻無比執著的震動!是她的手機!
這個不合時宜的震動,卻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她混沌的恐懼!爸爸!是爸爸的醫院!
巨大的恐慌瞬間壓倒了身份暴露的羞恥!她不顧一切地掙脫顧時硯的鉗制,顫抖著手,狼狽地在濕透的口袋里摸索!冰冷的手機屏幕上,“XX醫院 ICU病房”的來電顯示,如同催命符般瘋狂閃爍著!
“爸爸!”沈微發出一聲凄厲的悲鳴,再也顧不得周圍混亂的閃光燈和推搡,用盡全身力氣按下接聽鍵,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哭腔,“醫生!我爸爸他……”
電話那頭,醫生的聲音比上次更加急促,帶著一種無力回天的沉重:“沈小姐!你父親沈建國的情況急轉直下!急性腎衰竭并發多器官功能衰竭!剛剛搶救回來,但必須立刻進行CRRT(連續腎臟替代治療)和上ECMO(體外膜肺氧合)!否則……撐不過今晚!但是……沈小姐……”醫生的聲音充滿了為難,“這兩項治療費用極高,加上之前欠繳的費用……醫院要求……必須先繳清至少……八十萬的保證金,才能啟動……”
八十萬……保證金……
轟——!
沈微只覺得天旋地轉!八十萬!天文數字!她所有的積蓄早已在父親漫長的治療中消耗殆盡,還欠著夏嵐和公司一大筆錢!新賺的錢大部分被公司和債務扣留,剩下的杯水車薪!八十萬……她去哪里找八十萬?!
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碎了沈微最后一絲支撐!她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積滿污水的泥濘地面上!手機從她無力的手中滑落,掉進渾濁的水洼里,屏幕瞬間暗了下去。
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她的膝蓋和褲子,刺骨的寒意順著骨髓蔓延。她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痛,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和滅頂的絕望將她徹底吞噬。束胸帶暴露的恐懼,父親垂死的噩耗,八十萬的天價催命符……三重絕境如同三座大山,將她死死壓垮在這冰冷的地獄里!
“沈微!”夏嵐看到她跪倒,驚叫著撲過來。
而這一幕——當紅偶像“沈唯”渾身濕透、狼狽不堪、胸口束胸帶輪廓在閃光燈下若隱若現、此刻又如同崩潰般跪倒在泥水中、身邊還掉落著顯示“ICU病房”的手機——被那些拼命掙扎、尋找角度的記者,用長焦鏡頭,無比清晰地捕捉了下來!
咔嚓!咔嚓!咔嚓!
更加瘋狂的閃光燈再次亮起!這一次,不僅拍下了她暴露的束胸帶輪廓,拍下了她絕望跪地的姿態,甚至有一個鏡頭,精準地對準了水洼里那個屏幕碎裂、卻依舊能模糊看到“XX醫院 ICU病房”字樣的手機!
“沈唯崩潰跪地!疑因身份暴露!”
“束胸帶實錘?醫院來電!家人病危?!”
“驚天秘聞!沈唯女扮男裝?家人重病急需天價醫藥費?!”
記者們興奮到變調的喊叫和快門聲,如同魔鬼的囈語,在暴雨中交織。
混亂中,一張被雨水打濕、邊緣卷曲的白色打印紙,從沈微被扯開的沖鋒衣內袋里飄了出來,恰好落在她跪倒的膝蓋前,被渾濁的泥水半浸著。
那是——醫院最新的催繳通知單!
上面清晰地打印著父親沈建國的名字,觸目驚心的巨額欠費數字,以及最后一行加粗的、如同死亡判決般的紅字:“欠費金額:¥823,567.42請于今日內繳清,否則將停止部分治療!”
一個眼尖的記者,不顧安保的阻攔,猛地將長焦鏡頭對準了那張被泥水浸染的繳費單!
咔嚓!
高清特寫!姓名、金額、刺眼的紅字警告,在閃光燈下暴露無遺!
“天價醫藥費!沈唯父親重病欠費82萬!”記者如同發現了新大陸,聲音都激動得變了調!
這一刻,閃光燈不再只是刺眼的光,而是化作無數把冰冷的解剖刀,將沈微最不堪、最脆弱、最絕望的傷口,血淋淋地剖開,暴露在全世界面前!束胸帶的秘密,女扮男裝的動機,父親垂危的絕望,天價醫藥費的催逼……所有的一切,都被這冰冷的鏡頭和貪婪的目光,無情地釘在了恥辱柱上!
沈微跪在冰冷的泥水里,頭深深地垂著,濕透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她不再顫抖,不再哭泣,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泥塑。耳邊是記者瘋狂的叫喊和快門聲,是夏嵐絕望的哭喊,是顧時硯冰冷壓抑的怒斥……但這些聲音都變得遙遠而模糊。世界在她眼前徹底失去了色彩和聲音,只剩下無盡的黑暗和冰冷。
就在這時,一雙沾著泥水的、锃亮的黑色皮鞋,停在了她面前那張被閃光燈聚焦的繳費單旁。
顧時硯。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泥濘中、如同破碎玩偶般的沈微,看著那張刺眼的繳費單,看著周圍如同群狼環伺的閃光燈。他臉上沒有了之前的暴怒,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的平靜,和一絲……掌控全局的殘酷了然。
他緩緩彎下腰,修長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優雅的殘忍,拈起了那張被泥水浸透、承載著沈微父親生命線的繳費單。
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滴落,砸在繳費單上,暈開一片墨跡。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沈微低垂的發頂,聲音低沉,穿透了嘈雜的雨聲和快門聲,清晰地傳入沈微死寂的耳中,如同惡魔最終的審判和……唯一的“恩賜”:
“八十二萬三千五百六十七塊四毛二……”他輕輕念出那個冰冷的數字,指尖摩挲著繳費單上沈建國三個字,語氣帶著一絲玩味的憐憫和不容置疑的掌控。
“沈微,”他叫出了那個被埋葬已久的真名,聲音冰冷而清晰,“想救他?”
他微微俯身,溫熱的呼吸拂過她冰涼的耳廓,用只有她能聽見的音量,低語道:
“求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