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觀道友,有血光之災(zāi)!
- 我真沒想當(dāng)觀主啊
- 萬法修
- 3338字
- 2025-06-13 09:42:59
李魁一腳重重踏在門檻斷裂后留下的尖銳木茬上,濺起一片混著泥漿的污水。他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更確切地說是如同餓狼般兇殘的目光,瞬間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牢牢鎖定了站在神龕前、身形單薄的陸昭。
那目光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極度的嫌惡,以及一種居高臨下、視萬物為螻蟻的審視感。仿佛陸昭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擋在推土機(jī)前的礙事碎石,一件急需被掃進(jìn)垃圾堆的穢物。
“操他娘的!這什么鬼地方?陰森得跟他媽亂葬崗似的!耗子鉆進(jìn)來都得哭著喊娘!”
李魁的聲音如同砂紙在生銹的鐵皮上反復(fù)摩擦,粗糲刺耳,每一個字都帶著濃重的戾氣。他嫌惡地掃視著觀內(nèi)破敗的景象,目光掠過斷臂的神像、積滿死灰的香爐、破敗的蒲團(tuán),最終再次定格在陸昭身上,嘴角扯出一個充滿惡意和施虐快感的獰笑。
“喂!那個穿得跟裹尸布似的窮酸!你就是給這破棺材瓤子看門的野狗?”
他朝著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濃痰,那口痰混著雨水砸在積水的青磚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
“給老子豎起耳朵聽清楚!這塊鳥不拉屎的墳頭山,我們玄天集團(tuán)征用了!識相的,趕緊給老子卷起你這身破爛,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你這破觀,連塊囫圇點兒的磚頭都他娘的拆不出來,值他媽幾個錢?夠你買兩個發(fā)霉的窩頭塞塞牙縫不?哈哈哈!”
他身后兩個同樣滿臉橫肉、眼神兇狠的打手,立刻配合著爆發(fā)出肆無忌憚的哄笑,聲音在空曠破敗的道觀穹頂下回蕩、碰撞,充滿了對弱者的絕對蔑視和欺凌的快感。雨水順著他們油膩的頭發(fā)和兇戾的臉龐不斷流下,更添幾分煞氣,如同地獄里爬出的惡鬼。
陸昭緩緩地轉(zhuǎn)過身。
他的動作依舊帶著那種奇特的遲滯感,仿佛身體的機(jī)能被漫長的沉睡凍結(jié)了大半,又或者這破敗道觀里彌漫的腐朽氣息本身就具有遲滯時間的魔力。
李魁那粗鄙惡毒的辱罵和囂張的威脅,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沾滿污垢的毛玻璃傳來,模糊而遙遠(yuǎn),似乎無法真正觸及他混沌的意識核心。
他的目光,有些渙散地越過李魁那堵墻般的魁梧身軀,落在了門外泥濘空地上停著的那臺鋼鐵巨獸——一臺涂著刺眼明黃色的巨大挖掘機(jī)上。冰冷的鋼鐵身軀在雨水的沖刷下泛著幽冷的光澤,巨大的鏟斗沾滿了黃褐色的泥漿,如同擇人而噬的獸口。
這代表著純粹物理毀滅力量的冰冷造物,與他腦海中那剛剛閃現(xiàn)的、關(guān)于“通幽冥、敬天地”的玄奧記憶碎片,形成了最原始、最野蠻、最直接的碰撞。
守護(hù)……歸墟觀……
這兩個沉甸甸的詞,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在他心底深處被強(qiáng)行喚醒,緩慢而沉重地翻涌起來,開始壓過初醒的迷茫和身體無處不在的麻木與酸痛。一種源自靈魂烙印的本能,正在艱難地復(fù)蘇。
他收回有些飄忽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門口那三座散發(fā)著惡意的“鐵塔”上。最終,他的視線定格在了那個布滿銅綠的三足香爐上。
爐邊,三根細(xì)長的供香靜靜躺著,如同等待點燃的火種。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驟然劃亮的火柴,在他混沌的腦海中清晰無比地迸現(xiàn):
驅(qū)散惡客,守護(hù)道觀。此乃職責(zé)所在。
這個念頭并非源于清晰的邏輯思考或權(quán)衡利弊,更像是一種被外界侵犯直接觸發(fā)的、源自靈魂深處、與這座名為“歸墟”的道觀本身強(qiáng)烈共鳴的本能指令!
同時,一段極其簡短的、關(guān)于如何“點香”的古老儀式流程碎片,伴隨著香爐再次傳來的、比之前稍顯清晰的微弱悸動感,清晰地浮現(xiàn)在他的意識里。這流程如此簡單直接,卻又如此根深蒂固,仿佛已經(jīng)重復(fù)了千萬遍,刻入了他的骨髓。
沒有猶豫,或者說,身體深處被喚醒的本能反應(yīng)快過了他依舊滯澀的思維。陸昭伸出手。那手,骨節(jié)分明,卻顯得有些蒼白無力。他的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刻入靈魂的儀式感的緩慢和專注,捻起了香爐邊三根供香中的一根。
指尖傳來干燥、粗糙的觸感。他慢悠悠地俯下身,將香頭湊近神龕旁一個同樣布滿厚厚油垢、幾乎看不出原本是燈盞形狀的舊油燈上。豆大的火苗在燈芯上頑強(qiáng)地跳躍著,舔舐上干燥的香頭。
嗤……
一聲極輕微的燃響。一縷極細(xì)、帶著奇異草木清香的青色煙氣,裊裊娜娜地升騰起來,在這污濁潮濕、充滿了暴戾氣息的空間里,顯得如此脆弱渺小,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執(zhí)著和寧靜。
陸昭執(zhí)著這炷點燃的香,緩緩地轉(zhuǎn)過身,面向門口那三尊兇神惡煞。他的目光平靜,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古井,越過那猙獰的刀疤和兇戾的眼神,最終落在了李魁那張因暴怒和輕蔑而徹底扭曲變形的臉上。
一種奇異的感覺籠罩了陸昭。當(dāng)他執(zhí)著這炷香,面對這些闖入者時,他與腳下這片荒山土地、與這座破敗道觀之間的聯(lián)系,似乎驟然變得清晰而緊密起來!
一種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無形的“場域”,以他和那古樸的香爐為中心,悄然地擴(kuò)散開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香爐傳遞來的、如同沉睡心臟正在緩慢復(fù)蘇的微弱脈動,這脈動似乎與他手中這炷香燃燒的節(jié)奏隱隱同步。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門口三人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混亂、暴戾、充滿貪婪和毀滅欲的污濁“氣息”——那是一種與歸墟觀格格不入、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骯臟與惡意。
“這位……道友?!?
陸昭開口了,聲音不高,帶著初醒的沙啞和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蓋過了嘩嘩雨聲和李魁粗重的喘息。他的語氣平淡得近乎漠然,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存在、與己無關(guān)的現(xiàn)象。
他的目光在李魁眉心處短暫停留,那里在他此刻的感知中,確實凝聚著一團(tuán)濃得化不開、如同活物般翻涌蠕動、散發(fā)著極度不祥的暗黑色氣息。
“我看你印堂晦暗,黑氣盤踞如活物,煞氣纏身,直沖天庭靈竅?!泵恳粋€字都清晰而冷靜?!敖袢湛钟醒庵疄?zāi),兇險異常。何苦在此徒造口業(yè),自尋死路?不如及早退去,或可避過一劫?!?
這番話從他口中說出,流暢而自然,仿佛他生來就該如此告誡世人。這既是源自他腦海中那些復(fù)蘇的古老知識碎片的判斷,更是基于此刻他通過手中香火與這座道觀建立起的微妙感知所得出的結(jié)論。他甚至沒有考慮對方會不會相信,這更像是一種源自本能的、守護(hù)此地的必要“流程”和警示。
然而,這番在陸昭看來理所當(dāng)然的警示,落入李魁耳中,無異于最惡毒的詛咒和最狂妄的挑釁!
“哈???”
李魁臉上的橫肉瞬間扭曲到了極致,暴突的眼球布滿血絲,死死地釘在陸昭身上,那眼神仿佛要將眼前這個瘦弱道士生吞活剝!
“小雜毛!你他媽活膩歪了!敢咒老子?!”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大步,沉重的工裝靴狠狠踩在積水的青磚上,泥水四濺!他伸出蒲扇般、布滿老繭的大手,狠狠指向頭頂那翻滾著沉悶雷聲、不時有慘白電光撕裂鉛云的厚重天幕,唾沫星子混著冰冷的雨水狂噴而出,聲音如同受傷的猛獸在絕境中發(fā)出的咆哮,充滿了沖天的戾氣和狂妄到極致的挑釁:
“印堂發(fā)黑?血光之災(zāi)?老子李魁在西城區(qū)砍人的時候,你他媽還在穿開襠褲呢!老子靠的就是這身橫練的膽氣和拳頭打出的名號!老天爺?老天爺算個屁!它要真有眼,就讓它現(xiàn)在!立刻!馬上!降個雷劈死老子!照著老子天靈蓋劈!劈啊!老子要是皺一下眉頭,叫喚一聲,老子就是你養(yǎng)的龜孫子!天打雷劈?老子他媽就在這兒等著?。?!”
“天打雷劈”四個字,裹挾著他沖天的兇焰和狂妄到極致的咆哮,如同平地驚雷般在破敗的道觀內(nèi)轟然炸響!聲浪甚至短暫地壓過了外面滂沱的雨聲,在空曠的殿宇內(nèi)嗡嗡回蕩,震得屋頂?shù)幕覊m簌簌落下!
就在這咆哮的余音還在梁柱間回蕩、李魁那根指向蒼天的手指尚未收回的剎那——
“轟咔——!?。。?!”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威勢的紫色雷霆,毫無征兆地撕裂了厚重的鉛云!那不是尋常的慘白或亮藍(lán),而是深邃、妖異、蘊含著滅世之威的煌煌紫電!它仿佛被那狂妄至極的咆哮和指向天際的手指所牽引、所激怒,帶著九天之上最純粹的震怒,以超越凡人思維極限的速度,從翻滾的云層深處直貫而下!
目標(biāo),精準(zhǔn)無誤——正是那個口出狂言、指天怒罵的魁梧身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強(qiáng)行凝固。
刺眼欲盲、足以灼傷靈魂的紫光瞬間吞噬了門口的一切!李魁那張因暴怒和驚駭而扭曲到極致的臉,在強(qiáng)光中只留下一個短暫而猙獰的、如同厲鬼般的剪影。
他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絲聲音,無論是憤怒的咆哮還是絕望的慘叫。震耳欲聾、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撕裂的恐怖雷音緊隨而至,如同億萬面巨鼓在耳邊同時擂響!整個破敗的歸墟觀在這沛然莫御的天威下劇烈地顫抖、呻吟!屋頂?shù)耐叩[、灰塵、朽木如同雪崩般簌簌落下!
紫電來得快,去得更快。
光芒消散。
門口只剩下一個焦黑的人形輪廓。縷縷刺鼻的青煙從焦炭般的軀體上升起,混合著皮肉燒焦的惡臭。那具焦尸依舊維持著前一秒指向天空的僵硬姿勢。冰冷的雨水澆在上面,發(fā)出“嗤嗤”的聲響,騰起細(xì)小的白氣。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焦糊蛋白質(zhì)氣味瞬間彌漫開來,霸道地壓過了雨水和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