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設道：

“我家就不說了，兄弟三個姐妹兩個，一個比一個窮，咱們給老大娶媳婦借人家的還沒還完呢，怎么好意思再開口？誰家都不富裕。”

楊秀琴嘆了口氣，道：

“要不，我去找他二姨？”

李建設搖頭道：

“你可別再去了，回回都麻煩他二姨，雖然人家二姨是對咱家老二好，可咱也不能沒皮沒臉的一有事就找人家。”

雖然他二姨對他們家不錯，在老大娶媳婦的時候又是出錢又是出力忙前忙后的。

但是李建設也不想家里一有事就讓老婆求助娘家人。

即便就是他二姨樂意，時間一長連襟心里肯定難免會有想法。

楊秀琴瞪眼道：

“那你說怎么辦？剛才你怎么不說攔著老三點？要是這真的賠了，拿什么去還村里的債？

十五萬那可是一筆天文數字，不是小數。”

老李倒是想得開，老三能有這份心思，就已經比他要強得多的多了，天底下哪個老子不樂意看到兒子比自己有出息？

在老李頭的心里，覺得自家這個老三說不定會是四個孩子里面最有出息的。

“合同都簽了，估計怕是反悔不了了，再說了，咱家老三從小就主意正，他一旦決定了的事情怕是輕易難改。”老李躺在炕上徐徐的勸著老婆。

雖然他們給不了孩子支持，但是至少別拖孩子的后退。

楊秀琴氣的伸出食指狠狠點了一下老李的腦門，道：

“你們老李家一門子犟種，根在你這呢。”

老李腦袋被戳的一歪，也不生氣，嘿嘿嘿直樂，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提醒楊秀琴道：

“秀琴，你給老三拿上五十塊錢，他剛才不是說了明天早上要和支書上縣里么，孩子身上總不能一分錢都沒有吧。”

楊秀琴點點頭，拖鞋上炕，打開炕頭放著的箱子，伸手探到衣服最下邊，摸出來一個手帕包著的包裹，打開，里面零零散散的錢，老李眼巴巴的看著。

眼里的渴望和熱切掩蓋不住，說起來，他的煙葉子已經好久沒有了呢。

最近都是蹭別人的煙抽。

楊秀琴點了五十塊錢出來，隨即將手帕一合，看見老李的眼光，嘴一撇，道：

“你甭惦記，家里就這么點錢，以后少抽點煙吧你，最好戒了，那玩意抽了半點好處沒有凈是禍害。”

翌日。

一大早支書就騎著自行車來到了李家，村里人睡得早起的也早，李虎媳婦王月梅已經拿起笤帚在忙活著掃院，見支書來，王月梅急忙停下，道：

“支書來啦？要不進屋坐坐？我剛才看見我小叔子已經起來了，我去喊喊他。”

老三要和支書一起上縣里領果樹苗的事情昨晚王月梅已經知道了。

看到支書親自上門，還騎著自行車來接老三，王月梅的心里暗暗吃驚。

自家老三是個有本事的，能讓支書親自上門來請，這在村里恐怕還是蝎子粑粑獨一份。

聽到動靜，李建設從抽屜里拿了一盒哈德門，急匆匆的出來，將煙盒拿出來彈了一下，口對著支書，

“抽煙，支書，我家老三讓你費心了。”

支書伸手接過煙，隨手別在耳朵上，笑哈哈道：

“建設，我看你們家說不定將來都要跟著你家老三享福呢，你家這個老三，太不一般了。

將來說不定我這個位子就是他的。”

李建設趕緊擺手，誠惶誠恐道：

“支書可千萬不敢這么說，老三他怎么能跟你比呢。”

支書哈哈一笑，余光看到李平的身影從院里出來，轉過頭道：

“李平，趕緊的，肚子都餓得呱呱叫，就等你了。”

李平走到跟前，道：

“支書，要不我來騎吧？”

支書老胳膊老腿的，路上上坡下坡的，李平也不好意思讓支書帶他。

“你會騎自行車？”支書驚訝道。

買自行車需要上縣里，還得有自行車票和工業票才行，全村只有支書家才有自行車。

李平會騎自行車，支書著實是沒有想到。

畢竟，李家日子不富裕，壓根買不起自行車給李平來練手。

李平點點頭：

“上學的時候騎過同學的。”

支書聽了將自行車頭交給李平，道：

“成，那就你來騎。”

李平騎著車走了幾步，支書快步跑了幾下，一個助跑，屁股咚的坐在了后座上。

看著李平將自行車騎得穩得一批，支書開心的拍了拍李平肩膀，問道：

“李平，昨天回去你爸媽沒說什么吧？”

李平搖搖頭，

“沒，合同都簽了，難道還能反悔不成？”

支書心里生怕李平真就反悔，趕緊討好道：

“一會上縣里我幫你多問問政策，看看能不能多問縣里要點扶持什么的。”

縣里賣早點的有國營商店，也有私人經營的，不過數量不多，因為地處偏僻，所以雖然79年開始已經允許做小生意，但是他們這邊自己做生意的還不多。

尤其是賣小吃，掙得并不多，村里人趕集往往是吃過早飯才去，中午即便是肚子餓了，最多也只舍得買上幾個燒餅就算是難得，要下館子是根本不可能的。

國營商店吃飯需要糧票，城里工人每個月發糧票副食票這些，吃早點是沒問題的。

但是農村人想要吃早點，那就只能自己想辦法花高價買糧票副食票這些。

不過有支書在，糧票什么的完全不是問題。

“我來兩個肉夾饃，一碗炒涼粉，再來一碗老豆腐，不放韭花。”一會還得見人，韭花味道太沖。

等李平點好了餐，書記早已經點好拿著木牌找了個空桌。

“39號早餐好了。”書記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木牌，正是39號，趕緊起身過去端早點。

國營商店的服務員可不管端上桌，都是顧客自己端。

大堂的墻上貼著禁止隨便打罵顧客的話語，足見這年代服務員的地位。

“42號早餐好了。”聽見服務員喊，早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李平起身端來了早點。

久違的味道還是那么熟悉，紅潤潤，油汪汪的炒涼粉，只看一眼就讓人胃口大開。

肉夾饃更不用說，鹵肉香味還沒吃到嘴里就已經充斥在鼻尖，一口咬下去，饃酥，肉香，還是那個味。

這個久違的味道自打李平出去打工以后就再也沒有吃到過，在外地雖然也有賣肉夾饃，炒涼粉的，但是吃來吃去都沒有家鄉的那種味道。

“夠不夠吃？不夠吃再要點？”支書也是難得大方。

畢竟一會果樹苗的業績可全靠李平呢。

李平也不客氣，抹了抹嘴，道：

“再打包幾個肉夾饃。”

這邊的白吉饃外皮酥內里軟，家里做不出來這樣的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