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一隊的街坊鄰居們吃過飯，早早的帶著小板凳就來到了李家。

生怕來得晚了搶不到最佳的那個位置。

電視節目尚未開播，李家院子里就已擠滿了人。

李虎找來一根又長又粗的木棍子，爬到房頂，將天線安裝在桿子上，架好桿子，沖著下面喊道：

“有信號了嗎？”

屋里，李平正在調著電視，電視上雪花點點，李平將按鈕轉了一下，出來半邊畫面，激動的楊秀琴道：

“嚯，還真有人影?！?

李平喊道：

“桿子再高一點。”

傳話筒李玉甩著兩只小羊角辮飛快的跑過去高聲吼道：

“大哥，三哥讓你再把桿子高一點?！?

李虎點頭：

“好嘞！”

李平手轉著按鈕調了沒幾下，畫面先是出現聲音，接著開始出現人影，楊秀琴樂道:

“好了，真有人在電視機上跳舞嘞！”

李玉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電視機，

“浪奔浪流；

萬里濤濤江水永不休……

齊眉劉海，雙麻花辮的趙雅致一出現，小小的李玉眼睛都瞪直了，趙雅致漂亮的猶如仙界精靈一般。

“媽，媽，你明天也給我照著電視劇上的這個女的頭發樣式梳鞭子?！崩钣裰钢娨暲锩娴内w雅致。

楊秀琴稀罕道：

“這電視上的人真是漂亮啊，跟仙女下凡似得，世界上還真有這么漂亮的美人呢？”

鄰居王大媽道：

“聽說這些電視里的女人都化妝了?！?

李玉好奇問李平道：

“什么是化妝呀三哥？”

李平道：

“就是給臉上擦上粉，再抹上口紅，人就漂亮有精神了。”

李玉道：

“我長大了也要化妝?！?

楊秀琴笑道：

“人家是城里面的，化妝以后看起來洋氣，咱們村里的女人，嘴涂的那么紅跟吃了死孩子一樣看著怪嚇人嘞！”

李平道：

“玉兒，你好好上學，等你考上了大學，去了大城市，會認識很多有學識的人，眼界和思想會變得更寬闊，以后你也會化著妝，穿著漂亮的裙子，坐在有空調的辦公室里上著班?！?

在村里人眼里，能不用種地去城里打工，就算是過上了好日子。

要是能考上大學，就意味著有了出人頭地的機會。

對于土里刨食的莊稼人來說，上學是孩子的唯一出路，只有上了學，孩子才能有機會從村里走出去。

電視劇開播，院子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大背頭發哥一出場，坐在院子里的女人們眼睛瞪的溜溜圓，

“我的乖乖，天底下還有這么帥氣的男人嘞！”

“想不到電視是個這樣的好東西，坐在家里就能看到外面的男人外面的世界。”

“都是媽生媽養的，你們說說人家是怎么長的，怎么就那么招人喜歡呢。”

在場的男人們雖然沒說話，但是心里卻是酸溜溜。

二狗子帶著曉娜老師也來了，此刻正坐在前排，驕傲的二狗子對著曉娜老師說道:

“李平是我最好的哥們，來他家看電視咱們不用早來占位置，只要我跟平哥他說一聲，咱們能和李家人一樣坐在前排最佳的觀看位子。”

范曉娜余光掃了周圍一眼，確實坐在前面的除了李家人，只有他們兩個外人。

“你這哥們真厲害?！狈稌阅刃Φ馈?

二狗子道：

“那當然了，我跟你說……”

后面坐著的張衡打斷二狗子的話，道：

“我說你聲音能不能小點，光聽你說話都聽不清電視了?！?

張衡是隔壁張嬸家的兒子，吃過飯，張嬸早早就過來給自己全家搶了第二排最好的位子，看著前面二狗子和范曉娜卿卿我我，張衡忍不住心里的酸。

雖然二狗子和范曉娜剛才說話聲音分貝不高，但是他就是看不過眼，憑什么大家年紀都差不多大，我還是單身狗，你小子帶個女的坐我前面和女朋友咬耳朵？

二狗子被人當著曉娜老師的面駁了面子，回頭道：

“我說話聲音夠小的了，合著你是不看電視只偷聽我說話?。?

這是在平哥家我不和你吵，不服氣約個時間咱兩單練練！”

張衡不服氣道：

“單練就單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個臭老九嘛，看把你能耐的。”

村里人看不起當老師的，尤其是在小學當民辦教師的，工資低，只有沒本事的男人才去當老師呢。

在人們的眼里和戲子一樣都是不入流的行當。

雖然支書給二狗子說當老師不是目的，考上公辦才是最終目標。

但是這話也只有父子二人知道，張衡并不清楚。

聽到張衡罵自己臭老九，二狗子氣的再也忍不住蹭地從椅子上起身，指著張衡的鼻子，

“踏馬的，你罵誰臭老九？”

“我罵你呢！”張衡也從板凳上站起來不服輸道。

李平三步兩步走過去，道：

“誰家祖上往上數三輩，敢保證沒有出過臭老九呢？

沒有臭老九，你會寫字會讀書？

沒有臭老九，現在你還是一大字不識的睜眼瞎呢。

行了，要看電視就看，不看就走，別在這吵吵影響大家伙！”

旁邊的張嬸聽得不服氣，蹭地站起來，

“欸，我說老三，我們家張衡和二狗子吵架，你憑什么只幫著二狗子說話？

小小年紀你就勢利眼，看二狗子他爸是支書所以你巴結人家是吧？”

李平冷笑，

“我做事從來只對事不對人，誰有理我幫誰！”

張嬸正要開口，旁邊的張國棟忍不住起身道：

“行了，不看電視都給我回家去，不夠丟人的你們。”

說完張國棟甩手先走了，張嬸拉著張衡氣咻咻的跟在后頭也走了。

二狗子道：

“平哥，真是不好意思，剛才我實在是沒壓住火。”

李平擺擺手，

“沒事，繼續看你的。”

平時和李平要好的亮子雷子他們幾個這會看到張嬸帶著張衡走，幾個人坐在李平家門口的樹杈上，等李平走過來，兩人伸手一撈，李平也上了樹，幾人坐在一起七嘴八舌道：

“張衡這孫子和他媽一樣，小心眼，他媽還說你勢利眼，我看張衡他媽才是個勢利眼。

自打張衡他爸成了一隊隊長之后，這家伙給張衡他媽能耐的，見了人都從鼻孔里看人，有時候跟人家打招呼還愛答不理的。

張衡這小子也從來不和咱們玩，也不出門打工，平時除了地里干點活就躲在家里不出來，跟個大姑娘似得，天天鉆房里繡花呢?！?

幾個人罵完了張衡，亮子用胳膊肘捅咕了一下坐旁邊樹杈上的李平，指著前排和曉娜老師排排坐的二狗子，

“哥，你說這搞對象是個啥滋味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