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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里的哭聲

  • 黙江詭事
  • 作家YPA8AU
  • 1533字
  • 2025-06-13 08:56:23

我叫老黑,1980年生于廣西一個被群山環抱的小村。村里人總說我像塊“黑炭頭”——皮膚黢黑,個子敦實,連名字都透著一股土腥氣。可比起這些,更怪的是我九歲前的記憶像被山霧吞了似的,一片空白。

三年級教室里,我捏著鉛筆頭盯窗外發呆時,老師常拿粉筆頭砸我:“老黑!魂又飄到哪個山坳去了?”其實我只是在拼命回想:為什么我的腦袋像被斧子劈過,留著一條蜈蚣似的凹痕?為什么別人家的孩子記得爹媽抱過,我卻只記得每月發燒時瓦片墜落的噩夢?

每月一次,高燒準時得像山里的雨季。體溫表的水銀柱卡在39℃紋絲不動,赤腳醫生搖著頭給我扎針:“怪了,打針吃藥都不頂用。”

昏沉中,我總跌進同一個夢里:天像破口袋一樣翻攪,屋頂瓦片噼里啪啦砸落,塵土裹著碎磚灌進喉嚨。每次驚醒,我都下意識摸頭頂那道凹痕——它像一道符咒,烙在顱骨上。

村里老人見我躲著走。直到十二歲那年,爹媽拽著我跪在一個穿灰布褂的男人跟前。“這是你干爹。”男人眼皮耷拉著,手里捏著一把泛黃的紙錢。當晚,他摔碎飯碗,用瓷片在我后背猛劃。熱辣辣的痛感竄上脊梁時,我聽見他嘶啞的聲音:“從今往后,夢就停了。”

怪的是,燒真退了。可這個救我的白事先生,卻像山魈一樣神秘——從不讓我去他家,也從不說住哪條山溝。只有每年中元節,他會踩著暮色推開我家木門,碗里的米酒一滴不剩后,總撂下同一句話:“今晚老實睡覺。”

1995年中元節,燥熱像蒸籠扣住村子。干爹照例喝完酒起身,渾濁的眼睛剜了我一刀:“別出門,山鬼最愛扯不聽話的伢子。”

我縮著脖子應了,心卻早飛到水庫邊——白天和放牛娃阿木偷偷埋的地籠,這會兒該裝滿魚了吧?

月光被云啃得稀碎。我躥出后門時,山風卷著紙灰撲在臉上。阿木蹲在蘆葦叢里沖我招手:“老黑!十幾條大鯽魚!”篝火噼啪燃起,魚皮烤得焦黃冒油。我倆啃得滿嘴炭黑時,一陣哭聲突然扎進耳朵。

起初像野貓叫春,漸漸變成女人抽噎

變成女人扯著腸子般的嚎啕,從水面、從山坳、從四面八方裹過來。阿木手里的烤魚“啪嗒”掉進火堆:“是水鬼!前天下村的彩鳳嬸就埋對面坡!”

我后背猛地一麻——對面墳山頭竟亮起一簇火光!

慘白月光下,一座新墳前坐著個穿白衣的人影,手里燃著的香頭忽明忽暗,像鬼眨著眼。那影子搖搖晃晃站起來,竟朝著水庫挪過來!更瘆人的是,她每走一步,腳底就“滋啦”濺起一星火花,在黑夜里燙出一個個紅點。

“跑啊!”阿木的慘叫炸得我褲襠一熱——尿順著褲管往下滴。我倆手腳并用撲向守水庫的磚房,背后那哭聲追著腳后跟,濕冷的手風幾乎貼上脊梁骨。

鐵門“哐當”閂死的瞬間,白衣人已貼在門板上。

“嗚……阿媽啊……”哭聲混著指甲刮門的“刺啦”聲,聽得人牙根發酸。我和阿木縮在墻角抖得像篩糠,從門縫往外瞄:白衣女人的頭發亂得像水草,腳底火花隨著步子“噼啪”炸響,繞著屋子一圈圈打轉。

“砰!”窗戶突然被重物砸中,阿木翻著白眼暈死過去。我拼命掐他人中,自己后頸卻竄起詭異的麻癢——像有幾百只螞蟻順著脊椎往上爬。那女人竟把臉貼在窗玻璃上!腫脹發青的面皮擠成扁平一團,眼窩是兩個滲著水漬的黑洞。

她開始用頭撞門,每撞一下,腳底就“轟”地爆開一團火花,把泥地燒出焦黑的坑:“開門……我餓啊……”

再醒來時,干爹枯樹皮似的手正拍我的臉。

門縫外天已蒙蒙亮,干爹佝僂著背站在晨霧里。我倆連滾帶爬撲出去,阿木哭喊著拽他褲腳:“彩鳳嬸變鬼索命了!腳底冒火啊!”

干爹突然掄起煙桿敲我腦門:“索你個魂!那是彩鳳的瘋女子阿秀!”他指著山坡上新墳前未燃盡的香梗,“火花是香頭踩進草灰里濺的。”

原來彩鳳前日下葬后,她那瘋癲女兒無人送飯,昨夜餓極了摸到墳頭哭娘。中元節遍地插香,阿秀踩著香灰走,燙得直跳腳才濺起火星。

“哭一宿……是餓的。”干爹嗓子眼像堵了棉絮。他轉身往山下走時,我瞧見他后脖頸黏著半張燒剩的紙錢,灰燼簌簌落進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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