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宅的紫檀木座鐘敲響七下時，黛青色的真絲料子裹在身上，像一泓夜色淌過曲線。

她背對著菱花鏡抬手撫平后腰褶皺，鏡中人蝶骨微突，像兩柄藏在夜色里的薄刃——他說他最喜歡她蝴蝶骨的輪廓。

“葉小姐，車備好了。“管家在門外輕聲提醒。

葉鶯最后看了眼手機。林姐半小時前發來的消息還掛著未讀標識：「《長夜》官宣照泄露，熱搜第7」。

她鎖屏時注意到指尖在微微發抖，這不是緊張，是那種獵食動物嗅到血腥味時，自脊椎竄至尾尖的戰栗。

邁巴赫駛進程家老宅的庭院，噴泉池邊停著幾輛掛著特殊牌照的奧迪。

葉鶯數了數車數，比上月家宴多了兩輛。

程昱替她拉開車門時，拇指在她掌心曖昧地畫圈：“王部長帶了他侄子來，星輝娛樂的少東。“

宴會廳的水晶吊燈下，十幾個男人正舉著茅臺談笑。葉鶯認出坐在主位的王部長——上個月財經雜志封面人物，旁邊滿臉痘印的年輕人應該就是那位侄子。她的高跟鞋剛踩上波斯地毯，整個廳堂突然安靜了幾秒。

“這就是小葉吧？“王部長眼鏡片后的目光像CT掃描，“比電視上還漂亮。“

程昱搭在她腰上的手驟然收緊。葉鶯微笑著接過侍者遞來的香檳，杯壁凝結的水珠沾濕了她無名指的戒痕。

這個細節被星輝少東看在眼里，年輕人立刻湊過來敬酒：“葉小姐的《長夜》試鏡視頻我們全員圍觀了，真是...“

葉鶯晃著酒杯輕笑：“真是什么？“

“教科書級別的表演。“年輕人耳根通紅，“特別是你說最后一句臺詞那里...“

瓷勺砸在骨碟上的脆響打斷對話。程昱的父親坐在主座，正用餐巾慢條斯理地擦手：“小葉啊，聽說你推了王總《浮光》的邀約？“

全桌目光頓時化作實質壓過來。葉鶯看見程昱嘴角繃緊的線條——他今早還信誓旦旦說家宴不會談公事。

她夾起一筷龍井蝦仁放在程父碟中：“陳墨導演的戲難得，想著給程氏掙個口碑。“

“女演員的黃金期就那么幾年。“王部長突然插話，“我認識幾個電影節評委...“

侍者恰在此時端上清蒸東星斑。葉鶯借著布菜的機會，把手機屏朝上放在餐桌轉盤上。

正在自動播放的娛樂新聞標題格外醒目：《長夜》女主角葉鶯試鏡視頻全網瘋傳。

轉盤轉完一圈，話題已經變成數字貨幣。葉鶯低頭剝蟹鉗時，聽見程昱在耳邊咬牙：“你故意的？“

“我以為你會高興。“她蘸著姜醋咬開蟹腿，“現在全世界都知道，程少的女人要演陳墨的沖獎片了。“

甜品車推上來時，王部長突然敲了敲酒杯：“聽說周謙序把戛納的行程都推了，就為盯《長夜》的后期？“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葉鶯，“你們之前...“

“王叔嘗嘗這個杏仁豆腐。“程昱突然起身擋在葉鶯前面，“用的是澳門米其林三星的配方。“

離席時葉鶯被程父叫住。老人家用象牙筷敲著碗沿，像是隨意提起：“程氏影業下半年要上市。“

她立刻領會了潛臺詞——這頓飯是場活體資產評估。上一位的黛青色旗袍能換來珠寶代言，那《長夜》的女主角位置能置換多少原始股？走廊鏡面裝飾映出她此刻的表情：唇角上揚，眼里卻結著冰。

程昱在車庫攔住她：“官宣照是你放出去的？“

“我哪有這個本事。“葉鶯拉開車門，月光照著她鎖骨下方一道淺疤——那是三年前被劣質禮服拉鏈劃傷的，“不過周謙序倒是提醒我了，黑紅也是紅。“

做了三年的金絲雀，現在她知道了，真正的狠招是讓所有人都變成棋局的一部分——包括此刻正在駕駛座上志得意滿的程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