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川垂頭喪氣地坐在一塊青石上，手里無意識地捻著一根枯草，眼神空洞。

蘇婉晴的蔑視和李德安的嘲諷他可以不放在心上，可自己敬仰的師兄那句“不要浪費精力在修煉上”卻把他砸蒙了。

趙平川感覺自己像被抽走了脊梁骨，整個人都散了架。

“師...師兄，”趙平川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聲音都帶著點顫抖，“您剛才說...說我和別人不一樣？不要...浪費精力在修煉上？”

這句話像根刺扎在他心頭上。難道師兄也覺得自己是朽木，徹底放棄了？

林默轉過身，走到趙平川面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了手。

“把你腰間那個小玩意兒給我看看。”

趙平川一愣，下意識地護住腰間一個用粗布縫制的、鼓鼓囊囊的小袋子，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師...師兄，這...這是我瞎鼓搗的廢品，不入流的玩意兒...”

“拿來。”林默語氣不容置疑。

趙平川只得解下袋子，小心翼翼地遞過去。

林默打開袋口，倒出里面的東西——幾塊形狀各異的金屬疙瘩，有的布滿捶打痕跡，有的表面坑洼不平，還有幾個歪歪扭扭、結構精巧卻明顯斷裂的金屬小構件，其中就包括一個只有拇指大小、形似小鳥骨架的東西，翅膀關節處還殘留著斷裂的細銅絲。

看著這些“破爛”，林默的眼神卻亮了起來。

這個小師弟是他穿越以后收的第一個小弟，自然好好在“數據庫”里搜索了一番。雖然玄塵有關他的記憶很少，但還是讓林默翻出來一些有趣的東西。

數年前，玄塵路過煉器堂外堆放廢棄邊角料的角落時，恰巧看見年輕的趙平川蹲在那里，灰頭土臉的用一把小錘敲打著一塊燒紅的、布滿雜質的凡鐵。

他并非注入靈力鍛造，而是純粹憑著感覺，調整著捶打的力度和角度，試圖讓那塊鐵變得“更韌一點”。

玄塵當時只是微微皺眉，在他眼中，煉器是靈力與材料法則的共鳴，這種“蠻力”毫無意義。這個師弟愚鈍又浪費時間，有這功夫不如多練幾遍導引術。

還有一次，同門切磋時，趙平川的鐵劍被對手斬斷。他回到居所對著斷劍發呆，然后找來紙筆，涂涂畫畫...

玄塵偶然瞥見那鬼畫符般的圖紙，只覺得線條粗陋，毫無靈力流轉的玄奧感，心中對其評價又低了幾分。可林默一眼就看出來，那玩意居然是受力分析圖！

類似的場景還有很多。

林默心中了然。玄塵的思維被修仙界的“正統”框死了，他衡量天賦的標準只有靈根優劣、靈力親和度、功法悟性。

趙平川這種對物質本身的敏銳直覺、對結構的天然領悟力、以及近乎偏執的動手嘗試精神，在他眼里是“離經叛道”、“不務正業”，是“沒有天賦”的表現。

但林默不同！他在那些坑坑洼洼的金屬塊上、在那報廢無用的小零件上看到的是材料加工的雛形、杠桿和轉軸原理萌芽...

還有那幾張被揉皺、塞在袋子角落的草稿紙，上面歪歪扭扭畫著一些奇怪的符號組合。

在玄塵看來是鬼畫符，在林默眼中，這分明是趙平川在嘗試用簡陋的線條去“理解”和“重構”基礎符文！

雖然靈力紊亂，但那種試圖將抽象符文化為具體“零件”的思維，正是工程化思維的萌芽！

“瞎鼓搗？廢品？”林默掂量著手里的小鳥骨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平川，你管這叫廢品？”

趙平川羞愧地低下頭：“讓師兄見笑了...我就是...就是手癢，總想弄點東西...可每次不是弄壞，就是做出來毫無靈力，連最低階的法器都算不上...”

“愚蠢！”林默突然提高音量，嚇了趙平川一跳。只見林大師兄背著手，踱起步來，臉上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卻又充滿“我懂你”的表情，開始了他的“成功學”表演。

“廢品？”林默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痛心疾首”的夸張，“師弟啊師弟！你簡直是捧著金飯碗在要飯！你管這叫廢品？這叫未被發掘的核心競爭力！這叫價值洼地！這叫顛覆性創新的種子！”

趙平川被林默這一連串聞所未聞的詞匯砸得暈頭轉向：“核...核心競爭力？價...價值洼地？顛...顛覆？”

“沒錯！”林默雙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瞬間化身成一位站在時代浪潮之巔的布道者，開始了他精心炮制的“仙俠版成功學洗腦”：

“看這！”他拿起金屬小鳥骨架，手指靈活地撥動關節，“這關節的設計，這重心的分布，這動態平衡的把握！你告訴我，宗門煉器堂那些照著圖譜依葫蘆畫瓢做出來的‘標準’飛鳥傀儡，有哪個能像你這‘廢品’一樣，僅憑物理結構就幾乎能模擬真實的飛行姿態？這叫結構直覺！是深入骨髓的天賦！是構建未來‘智能機關’的底層邏輯！是垂直領域的極致專精！懂不懂？”

“再看這！”他拿起那塊鐵胚，屈指一彈，發出沉悶而悠長的回響，“它在無數次非標準捶打下形成的獨特‘晶格結構’！它的韌性遠超同階材料！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它能承受更大的沖擊，吸收更多的能量！這是煉制防御法寶、打造‘超強護盾’的絕佳基底！這是材料耐受性的突破！是未被市場發現的‘藍海材料’！你居然把它當垃圾？”

最后，他捏起那幾張廢符，手指點在那些扭曲的線路上：“這些線路，看似混亂，但我一眼就看的出來你是在試圖用一種‘并聯’、‘串聯’的方式，讓不同屬性的靈力在更小的空間里協同工作！雖然失敗了，但這種思路，這種集成化、微型化的嘗試，簡直是符文界的‘芯片革命’雛形！一旦成功，就能讓復雜的符陣小型化、普及化，實現‘符文驅動萬物’的宏大愿景！這是顛覆現有技術范式的萌芽！是未來的風口！”

林默越說越激動，唾沫橫飛，把前世在互聯網公司聽膩了的“賦能”、“閉環”、“痛點”、“抓手”、“生態”、“降維打擊”等詞匯，巧妙地用“靈力驅動”、“大道法則”、“領域壁壘”、“破界之力”、“道法自然”等仙俠術語包裝起來，一股腦地灌給趙平川。

“師弟！你的問題，不在于沒有天賦，而在于你的天賦點，點在了傳統修仙體系尚未認知、尚未開發的‘新賽道’上！”

“傳統修煉已經是紅海了，廝殺慘烈，內卷嚴重！而你，擁有開辟藍海的‘獨家秘鑰’！你的‘匠人之心’，你的‘結構直覺’，你的‘材料親和力’，就是你最大的‘護城河’！是別人無法模仿、無法超越的‘核心競爭力’！”

趙平川被林默這一套天花亂墜、聞所未聞卻又似乎蘊含著某種“大道至理”的理論徹底砸懵了。

他聽得云里霧里，但“天賦”、“核心競爭力”、“顛覆”、“藍海”、“護城河”這些詞匯，像帶著魔力的小錘子，一下下敲打著他早已冰冷絕望的心。

尤其是林默眼中那毫不作偽的狂熱和篤定，讓他下意識地選擇了相信。

林默猛地停下，目光灼灼地盯著趙平川：“修煉的本質是什么？是認識世界！是改造世界！是掌握天地法則的力量為己用！”

“靈力，只是其中一種能量形式！一種工具！”林默拿起那塊韌性極佳的廢鐵，“你看看這個！你沒有使用靈力，但你通過千萬次的捶打，理解了‘力’如何改變‘物’的‘性’！你讓這塊凡鐵，擁有了超越它自身極限的‘堅韌’！這是什么？這就是你對‘物質法則’的領悟！是‘匠道’的起點！”

他又拿起小鳥骨架：“再看看這個！你想讓它飛起來？雖然現在它斷了，但你的‘想’，就是‘創造’的萌芽！你設計關節，構思傳動，你在嘗試理解‘動’的規律！這叫什么？這叫‘機巧之心’！是‘造物’的天賦！”

林默越說越激動，仿佛在指點迷津的圣人：“別人修煉，是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在別人畫好的圈子里打轉！而你，趙平川！你天生就該走一條不同的路！一條直指‘造物本源’的路！一條用雙手和智慧，將天地法則化為實物的‘匠神’之路！”

“什么是天才？”林默唾沫橫飛，用力拍著趙平川的肩膀，拍得他齜牙咧嘴，“天才就是把別人認為不可能、沒用的東西，玩出花來的人！是在別人看不到價值的地方，挖出寶藏的人！你想想，云嵐宗上下，有誰像你這樣，對著一塊廢鐵敲敲打打能敲出‘韌性’來？有誰搗鼓個沒靈力的小機關，能琢磨出關節轉動的‘道理’來？沒有！你是獨一份！”

趙平川又被林默這一通“格局”、“匠道”、“機巧”、“造物”、“匠神”、“獨一份”的組合拳徹底打懵了。

師兄說得...好有道理啊！自己那些被人嘲笑的行為，原來蘊含著如此深刻的“道”？自己...真的是“天才”？只是方向不同？

看著趙平川眼中從迷茫、羞愧，漸漸燃起一絲微弱卻熾熱的火苗，林默知道，雞湯灌得差不多了。

他表情一變，從剛才慷慨激昂的成功學大師瞬間變成和藹可親的知心好師兄。

“來，師弟！證明你‘匠神之資’的時候到了！”林默一把摟住趙平川的肩膀，“師兄給你幾個小任務，練練手！咱回屋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