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東家！您怎么又招惹上這些修仙之人了？這些年，被這些裝神弄鬼、道貌岸然的家伙騙的還少嗎？那靈石一個匣子一個匣子地往外送，您當那是路邊的石頭子兒？”
沈星河急忙辯解：“魯老，林仙師他不一樣！他是真有本事的！”
沈星河隨即把林默當時寫欠條、署真名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簡直把林默夸成花了。
這讓一旁偷聽的林默一陣汗顏，按他的說法，要是再加上一個NPC，配上BGM，簡直可以直接撮土為香，演桃園三結義了。
哪知任憑沈星河怎么說，魯正陽還是不買賬。
“不一樣？哼！老仆在沈家待了快一輩子，見過的‘仙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剛來時哪個不是仙風道骨、高深莫測？哪個不是口口聲聲只為結緣、不圖名利？結果呢？胃口一個比一個大！手段一個比一個狡詐！”
“這個姓林的，我看更甚！他不直接要靈石，擺出一副尋求合作的姿態，所圖恐怕更大！不是惦記我們沈家的獨門技藝，就是想借您的身份圖謀別的東西！您可千萬別被他這副謙恭樣子給騙了！”
林默忽然有些心虛...他確實圖謀更大，在見識了沈家的財力和天工坊的規模后，如果說他沒動心思，那真是鬼都不信...
“可是魯老，”沈星河的聲音帶著懇求，“林仙師確實拿出了些東西，看著很新奇。不如您先見見，看看他帶來的物件再說？就當給我個面子？”
魯正陽重重嘆了口氣，他和沈星河是主仆不假，可更是從小看著他長起來的長輩。
沈星河語氣稍微帶著點晚輩撒嬌的意味，他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少東家，不是老仆故意拂您的面子。老爺他...他私下早有吩咐！您想在這青云城訪仙，便去訪！只要您高興，被騙走幾框靈石無所謂，就當給少爺買個樂呵，沈家虧得起！”
“但是！”魯正陽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異常嚴肅：“老爺千叮萬囑，絕不能讓您介入家里的生意！尤其是當您表現出對這些‘正事’感興趣的時候，更要替您把好關，提防那些心懷叵測、想借您上位的宵小之輩！”
“老爺說，您心性純良，不懂人心險惡，更不懂商賈之道的爾虞我詐，您安安穩穩享福便是最大的孝順！這攤子事，自有老爺和大小姐操心！”
林默在一旁聽得真切，臉上肌肉微微抽動，幾道黑線仿佛從額角滑落。
原來沈星河現在展現出來的財力，還只是沈老爺打發給這個滿腦子不務正經的兒子的零花錢！
而且，聽魯正陽話里的意思，這沈家今后的接班人應該是沈星河的姐姐，這位沈公子安心當個富家少爺就好。
他如果有想上進、想參與家族生意的念頭，在他爹眼里反而是最需要提防的“危險信號”。
林默深以為然，不怕兒孫紈绔，就怕兒孫要上進。
再花天酒地那撒出去的錢也是有數的，可要是被人做了局，跑去投資做了肥羊，那才是無底洞。
以沈星河這個輕信于人，跟誰都掏心窩子的性子，到時候恐怕被騙的只剩底褲了。林默暗暗為沈星河感到慶幸，還好你遇到的是我啊...
可沈星河聽聞自己老爹居然跟人這么說自己，少年傲氣頓時就被激了出來，“爹爹怎么能這么說我呢？我在這青云城這么多年，也為家族賺了不少錢啊！那青云城仙家坊市，有七成已經被我收購了！每年營收可不少！”
林默耳朵瞬間就立起來了！合著你才是那坑爹買賣的最大股東？？怪不得當初在面攤上談到這仙家坊市時，自己隨口揶揄了幾句他就面色古怪。
魯正陽聽沈星河提到青云城的坊市，頓時眼睛睜大，嘴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臉上一副忍不住想說點什么，又不得不強迫自己憋著不說的便秘表情。
“好吧...青云城的買賣...便算是少東家的功績。”
沈星河見魯正陽說不過自己，頓時高興起來，他趁熱打鐵、軟磨硬泡，魯正陽終究還是拗不過他，板著臉被沈星河拉了回來。
見兩人朝這邊走了回來，林默立刻整了整衣襟，做出一副云清風淡的樣子。
沈星河怕剛這一出惹得林默不悅，趕緊打圓場：“仙師莫怪，魯老他就是性子直，對坊里的事情看得比命還重，適才只是問些合作細節而已。”
“魯老，您快看看，這是林仙師帶來的一些小玩意兒，看看可有什么新奇之處？”他說著，示意林默拿出趙平川制作的小東西。
林默神色平靜，仿佛剛才什么都沒聽到。
他從袖中取出東西，恭敬地雙手奉到魯正陽面前。
魯正陽眼皮都沒怎么抬，伸出兩根粗糙的手指，隨意地挨個拈起幾樣東西，只草草瞥了一眼內部機構，鼻子里發出一聲輕蔑至極的冷哼。
“哼，粗制濫造，機關簡陋，形神皆無，只堪孩童玩物，哄哄外行罷了。”
魯正陽的聲音冰冷，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這等貨色，連我坊中剛入門三月的學徒都做得比它精巧靈動！”
沈星河臉色一變，急忙拉住魯正陽的袖子，一個勁的使眼色，生怕林默被激怒拂袖而去。
然而，林默的反應卻出乎他和魯正陽的預料，他臉上非但沒有半分怒意，反而在對方那毫不留情的話語說完后，對著魯正陽深深一揖...
“前輩教訓的是，做這些東西的乃是我的師弟，他癡迷器物鍛造，卻又未得名師指點，技藝粗淺，倒讓前輩見笑了。
魯正陽聽后臉色一僵，心中暗道若是自己瞎琢磨就有這樣的手藝...倒還算是個可造之材。
不過這話自然不會說出來，他把頭扭到一旁，顯然是不想多和林默說話。
林默也不著惱，他又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卷素白宣紙和一支細桿狼毫。
這些東西自然是剛才從聽濤小筑順的。
“晚輩替師弟向前輩請教，還望前輩不吝賜教，詳加指點此物粗陋之處究竟何在？結構如何改進？形神如何兼備？晚輩洗耳恭聽，恭錄筆記，回去也好讓師弟長長見識，他日后若能在鍛器一道上有所寸進，晚輩定然攜師弟前來拜謝前輩今日點撥之恩！”
林默可不止嘴上說說，他是真的一手拖紙、一手執筆，恭敬地湊到魯正陽面前，一副虛心求教、甘做學生的模樣。
那姿態之低，態度之誠懇，與魯正陽的倨傲形成了鮮明對比。
喧鬧的工坊在這一刻慢慢寧靜下來，其實不少工匠在林默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他了。
林默那一身修士打扮在這些人眼中無異于西洋景，只是礙于工坊里制度嚴明，不敢懈怠，最多偷偷打量他幾眼。
沒想到魯老如此不給這個“仙師”面子，對方居然不著惱，還一副虛心請教的樣子，頓時都大感好奇，手下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只剩下爐火發出噼啪的爆響...
事實上魯正陽的幾句挖苦在林默眼里連個“態度不好”都算不上，這種脾氣古怪又自視甚高的老師傅他上輩子見得多了。
有能耐的人都這樣，得順著哄著，這點臉皮都沒有還出來跑什么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