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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搬救兵反遭摒棄

當(dāng)夜,西街衙門刑房,嚴(yán)無糾被羈押,接受盤問。

有無同伙,是否藏身于養(yǎng)濟院,江玉妙阻撓搜查,與亂黨有勾連之嫌,還請他一一解釋。

此刻,天已入戌,月光穿過云層,打刑房窄窗入戶。他被縛于木椅之上,體內(nèi)還有余毒,神思恍惚,怏怏不樂,長久沒有回應(yīng)審問。

于捕頭道:“你若再不說,我可要動刑了。”

嚴(yán)無糾輕嘆一聲,睨他一眼,優(yōu)游自若道:“你說我該從何說起呢,此番抓捕,分明是沖我一人而來,逼我落單,孤軍奮戰(zhàn),那些人,便不再是我同伙了,我沒有同伙?!?

于捕頭聽得糊涂,惱他含糊其辭,答非所問。

嚴(yán)無糾又道:“鴻影司的標(biāo)記壓根不是這戒指,江玉妙說了,梅鷹戒精工細(xì)作,造價高,怎會人人都配一個,這戒指,乃我獨有,報案人與我有私仇罷了。你們既然要抓亂黨,便去把他抓了,反正他與我同門。”

“你少誆我!”

“你少犯蠢?!?

于捕頭暴怒:“休得花言巧語。上個月,百里外泰張縣,鴻影司數(shù)名成員被圍剿,雖蒙面逃脫,可其中一人佩戴了梅鷹戒指,已經(jīng)記錄在案?!?

“那人便是我,這還想不明白嗎?”

“那人頭發(fā)斑白,你可是一頭烏發(fā)。”

嚴(yán)無糾緘默不言,白發(fā)者,為前司主馮牧,身受重傷,念命不久矣,遂將梅鷹戒指戴在了他手,引開追擊,他當(dāng)時昏迷,全然不知。

于捕頭得意道:“我看你還如何狡辯。江玉妙阻撓稽查,想必也是亂黨?!?

嚴(yán)無糾抬眼看他,冷笑一聲:“她并非阻撓稽查,她不過是為了報復(fù)你,上次白媞一案,西街倉促了事,害養(yǎng)濟院受罰,你說她能不對你恨之入骨嗎?”

于捕頭哼道:“你總把公案扯到私人恩怨上?!?

嚴(yán)無糾反懟他:“是你總罔顧私人恩怨,以為自己秉公執(zhí)法?!?

兩人唇槍舌劍,于捕頭終是壓不住火,一揮手,道:“押下去,打三十個板子?!?

兩名獄卒上前,將嚴(yán)無糾強行拽起,他身子雖弱,卻不屈不撓,只是毒未清透,雙膝一軟,幾乎跪倒。

不多時,牢門開啟。

牢房潮濕陰冷,鐵銹斑斑,一盞油燈懸掛于門檐上,忽明忽暗,照得人影搖曳,如爬墻破璧的鬼魅。

獄卒將他一擲,丟入最西一間牢房,那一隅久無人居,爛水生腐,茅草占地,濕滑難以坐臥。

嚴(yán)無糾趴在地上,額角汗涔涔,脊背刺痛,五臟六腑一股血腥氣。

同門可真會挑時機,他中毒乏力之際,難以反抗,一發(fā)檢舉,差點要了他的命。

他張開右手,看戒指上老鷹振翅,忽而輕笑。

“馮司主,你也不告知我脫戒之法,耍我呢?!?

回憶一閃而過,那夜泰張縣林中,大家四處散開,周寂、袁綃等人獨行,偏馮司主要與他結(jié)伴。

馮司主問他,可見過蘇大夫女兒,他說沒見過,幼時雖久居婆娑,卻常住竹露寺,鮮少下山。

司主對蘇大夫女兒,似乎熟識,同他娓娓道來,江玉妙,婆娑養(yǎng)濟院院正,獨當(dāng)一面,妙麗佳人。

此行,便一起到養(yǎng)濟院,探望故人。

后來,只有他一個人去了。

嚴(yán)無糾起身,靠墻癱著,小小的方格窗,打出一束短光,落在他頭上五丈遠(yuǎn)。

片刻清閑,正好養(yǎng)傷,思將來之路。

背上所藏軍械圖,金人覬覦,朝廷垂涎,勢必引來牛鬼蛇神,趁大火還沒點燃,早些離開養(yǎng)濟院,做個行走江湖的游客。

他不能再留在這里。遲一日,就多一分風(fēng)險。

可是,江玉妙會跟他算賬,如何是好,悄悄離開,不做道別,晾她也無從下手。

嚴(yán)無糾在牢里待了兩日,這日夜深,值班的銅鈴響了,拖著尾音傳進來。

他倚墻而坐,忽地睜眼。

腳步聲漸遠(yuǎn),外頭當(dāng)值的兩名獄卒,應(yīng)是換崗時偷懶。他察覺有異動,后院巡邏的次數(shù)少了,值夜也松了,一應(yīng)人手皆調(diào)至前堂,像是在等誰。

他緩緩立起身,挪步到鐵鎖邊,鞋底藏了一把鐵釘。

他將鐵釘嵌入鎖眼,確認(rèn)門外無人,才側(cè)身而出,繞過鐵門死角,步步無聲。

被拉來拖去審了幾回,牢門布局,他早已了熟于心。夜風(fēng)乍起,他伏身繞過兩處石階,抵達(dá)后墻。

他探手攀住磚頭,雙腳一蹬,一躍三尺,扒上墻頭。

他正欲翻身而下,卻猛然聽得一聲清喝:

“肅靜!”

黑壓壓一片人,列隊于后門偏院,皆著官服甲衣,有衙役,也有師爺、捕頭、文吏,整整肅肅。

嚴(yán)無糾手扣墻沿,蹲下身,屏息望去,那群人并非來追他,而是列隊恭候。

片刻之后,兩頂步輿穩(wěn)穩(wěn)落地。

前頭那位,自轎中踏出,身著墨色官衫,手執(zhí)一紙文書,款款而行。

后頭那位,羅裙輕衣,乃是江玉妙,步步逼近。

“西街衙門擅自收押流民,且有逼供之嫌,總衙門奉令徹查?!?

于捕頭面色難看,拱手回話:“下官行事有據(jù),并非妄動。其人佩有亂黨之戒,若非嚴(yán)審,如何得明真相。”

墨衫官人不為所動,揚起手中文書,道:“可知此人身份?流民冊上有名,祖籍婆娑,暫住養(yǎng)濟院,履歷清白。再說戒指可依樣炮制,焉知他手中為亂黨之戒,便是真也該逐級申報,由上裁斷,而不是你們,擅捕擅打?!?

于捕頭欲辯又止,墨衫官人斜睨他一眼,招手喚走,步到角落,低聲警告:“你記著,如今國朝不穩(wěn),圣上流亡,最忌亂上添亂,給金人可乘之機。對亂黨,能緩則緩,能收則收,別整天喊打喊殺,整得人魚死網(wǎng)破,大家要一致對外?!?

這番話,于捕頭聽得臉色通紅。他到底是小官,只知眼下辦案,不通朝局之辯,唯有低頭領(lǐng)命。

墻頭之上,嚴(yán)無糾聽得清清楚楚,對亂黨懷柔,無非朝廷失勢,婆娑官府想兩頭押注。

江玉妙暢想的宏圖大業(yè),不過如此。收一幫三教九流,傾囊相助,趁亂培養(yǎng)英雄。

他冷哼一聲,正欲退身,不料江玉妙忽地望向墻頭,直直朝他走來。

她察覺了,怎會?

不等他思索,江玉妙已到了墻下,踮腳伸手,盈盈欲笑。

“我就料到,這會兒動靜大,你肯定越獄。下來,我們正大光明走出去。”

嚴(yán)無糾轉(zhuǎn)動雙腿,坐在墻頭,居高臨下地看她。

“你連總衙門的腰牌都借得來,也不缺我一個無名之輩。從今往后,你與我,一刀兩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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