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嘖，小子。”

卡普彎下腰，那張胡子拉碴、寫滿豪爽的大臉湊到路明非面前，銅鈴般的眼睛里閃爍著饒有興趣的光芒，仔細(xì)打量著路明非那雙尚未完全褪去所有金色、依舊殘留著驚人余燼的瞳孔。

“你還藏得挺深嘛！老夫陪你訓(xùn)練的時候你可沒用出這些的招式啊，一刀就把那蜘蛛小子的龜殼差點砍開了！有點老夫年輕時的風(fēng)范！哇哈哈哈！”卡普笑得極其暢快，震得路明非耳膜嗡嗡作響。

隨即，卡普話鋒一轉(zhuǎn)，伸出粗壯的食指，毫不客氣地戳了戳路明非的腦門，力道不小：“就是這腦子，嘖嘖，不太靈光！硬碰硬？莽夫！打架也是要動腦子的！下次再這么傻乎乎地跟人硬剛，小心被人拆了骨頭燉湯喝！”

路明非被戳得腦袋后仰，一陣眩暈，根本無力反駁，只能勉強支撐著身體，忍受著卡普那毫無邊界感的“教導(dǎo)”。他體內(nèi)暴血的力量被徹底壓制，只剩下純粹的虛弱和疼痛。

卡普似乎很滿意路明非現(xiàn)在這副蔫頭耷腦、無力反抗的模樣。

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得有些過分的白牙，然后大手閃電般探出，精準(zhǔn)無比地揪住了路明非后頸的衣領(lǐng)！

動作熟練得如同在自家菜園子里拔蘿卜。

路明非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從后頸傳來，雙腳瞬間離地！他像個被捏住后頸皮拎起來的貓崽，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卡普拎在了半空中，四肢懸垂，狼狽不堪。

制服后領(lǐng)被大力拉扯，緊緊勒著他的脖子，帶來一陣窒息的難受感。

透支的身體因為這粗暴的對待而發(fā)出無聲的哀鳴。

“走了走了！”卡普拎著路明非，如同拎著一件剛繳獲的、不太值錢但有點意思的戰(zhàn)利品，轉(zhuǎn)身就邁開他那雙穿著人字拖的大腳丫子，旁若無人地朝著訓(xùn)練場外走去。

他那魁梧的背影和手中拎著的、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路明非，在滿目瘡痍的訓(xùn)練場上，構(gòu)成了一幅極其詭異又極具沖擊力的畫面。

“噗……”不知哪個角落，有士兵實在沒忍住，發(fā)出一聲極輕微的、如同漏氣般的嗤笑，隨即又驚恐地死死捂住嘴。

鬼蜘蛛中將站在原地，臉色鐵青，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握著刀柄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

他死死盯著卡普拎著路明非大搖大擺離開的背影，目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卡普那看似粗豪實則霸道無比的姿態(tài)，如同一個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

最終，他只能從牙縫里擠出一聲低沉到極致的冷哼，猛地一甩披風(fēng)，帶著一身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的陰冷怒氣，轉(zhuǎn)身大步離開，每一步都踏得腳下碎石飛濺。

........

卡普在前面大搖大擺地走在大街上，而路明非則是跟著卡普身后，四處觀察著馬林梵多本部宏偉而森嚴(yán)的建筑群。

卡普雙手枕在腦后，白色的披風(fēng)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完全沒有“海軍英雄”的架子。

他邁著大大咧咧的步子，花白的胡子隨著步伐一翹一翹的，嘴里還叼著片沒吃完的仙貝，含糊不清地對身邊的少年說：“喂，小子，別這么緊張嘛！馬林梵多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頂多……嗯，某些時候氣氛有點嚴(yán)肅而已。”

陽光熾烈，將海軍本部白色的巨型建筑群照射得熠熠生輝，正義的旗幟在高處迎風(fēng)招展，獵獵作響。寬闊的主干道由巨大的白色石板鋪就，光潔得能映出人影。

沿途不斷有巡邏的士兵小隊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走過，甲胄摩擦，發(fā)出鏗鏘的金屬聲響；抱著厚厚文件的文職人員行色匆匆；校級軍官們?nèi)齼蓛勺哌^，低聲交談著軍務(wù)。整個本部如同一臺龐大而精密的戰(zhàn)爭機器，在有條不紊地運轉(zhuǎn)著。

而卡普和他身后的路明非隨意走在街上，就像是這臺精密機器上兩個極其不和諧、極其扎眼的存在。

路明非能清晰地感覺到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自己身上——驚愕的、好奇的、嘲弄的、敬畏的……

那些目光像聚光燈一樣照在他身上，比廣場上鬼蜘蛛的羞辱更讓他感到難堪和無所適從。

“喂！看什么看！沒見過老夫帶新人認(rèn)門啊？！”卡普洪鐘般的聲音炸響，對著幾個駐足側(cè)目的校官吼道，嚇得那幾人一個激靈，連忙立正敬禮，然后逃也似的快步離開。

“哇哈哈哈！一群沒見識的！”卡普得意地大笑，對著路明非還故意揮了揮手，讓路明非體驗了一把顯眼包的滋味，忍不住想蒙住臉跑掉。

“喏，那邊。”卡普用空著的那只手指了指遠(yuǎn)處一座如同白色巨獸匍匐、有著巨大拱頂?shù)暮陚ソㄖT楣上巨大的“MARINE”字母在陽光下閃耀，“本部大樓！戰(zhàn)國那老小子還有一堆參謀、文書整天窩在里面，算計這個算計那個，悶都能悶出鳥來！沒勁！”他語氣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嫌棄。

“看見那個尖頂沒？”他又指向另一側(cè)一座高聳入云、造型銳利如劍的塔樓，“通訊塔！整天滴滴答答吵死人！比老夫的呼嚕還響！”

“那邊！新兵訓(xùn)練場！”卡普大步流星，經(jīng)過一片傳來震天呼喝聲和武器碰撞聲的巨大場地，里面無數(shù)新兵正在教官的呵斥下?lián)]汗如雨，“鬼蜘蛛那小子就愛窩在這里耍威風(fēng)！下次繞著點走，省得他又找你晦氣！”

“還有那個！”卡普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指向遠(yuǎn)處一片被高大圍墻圍起來的區(qū)域，隱約可見里面造型奇特、冒著蒸汽的巨大機械臂，“科學(xué)部隊貝加龐克的地盤！那老小子整天搗鼓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上次弄個會爆炸的機器人，差點把老夫的胡子給燎了！危險得很！離遠(yuǎn)點！”

他就這樣一路走，一路指，一路用他那標(biāo)志性的大嗓門做著極其“卡普式”的注解。那些莊嚴(yán)肅穆、代表海軍最高權(quán)力和力量象征的建筑，在他口中仿佛都變成了一個個充滿槽點、甚至有點滑稽的存在。

一路上路明非看得頭暈眼花，海軍本部馬林梵多實在是太大了，他根本來不及去仔細(xì)辨認(rèn)那些建筑。

卡普那粗豪的聲音和四周投來的各種目光，如同雙重折磨，讓他只想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一下。現(xiàn)在的他只能被動地聽著，像一片在狂風(fēng)巨浪中顛簸的枯葉。

終于，他們來到了一片相對開闊的區(qū)域。

這里位于本部要塞建筑群的邊緣，地勢略高，視野開闊。

前方不遠(yuǎn)處，就是那象征著海軍絕對力量與秩序的巨型正義之門，巍峨聳立，如同天神鑄造的壁壘，門后便是浩瀚無垠的大海。

而在他們身側(cè)稍遠(yuǎn)處，一座高聳的處刑臺靜靜矗立，粗糲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在陽光下投下長長的、帶著肅殺之氣的陰影。

這里是馬林梵多的心臟，也是無數(shù)海賊命運的終點。

兩人穿過刻著巨大正義浮雕的拱門，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灑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路明非跟著卡普兩個身位之后，初到馬林梵多的那點緊張卻莫名地消散了些。

他看著卡普寬闊的背影，覺得這位傳說中的海軍英雄，有點像把自己當(dāng)成自家孫子一樣……像個喜歡帶著孫子輩胡鬧的老爺爺。

這時卡普變戲法似的從他那寬大的衣兜里掏出一個巨大的油紙袋，里面裝滿了金黃色的、散發(fā)著誘人咸香和米香的仙貝。他毫不在意形象地一屁股坐在路明非旁邊的地上，巨大的身軀砸得地面似乎都顫了一下。他拿起一塊巴掌大的仙貝，塞進(jìn)嘴里，“咔嚓”一聲，咬得粉碎，碎屑沾滿了他的胡茬。

“喏，小子，吃點？”卡普把油紙袋往路明非這邊隨意地推了推，另一只手又拿起一塊仙貝塞進(jìn)嘴里，嚼得嘎嘣作響，“吃飽了才有力氣挨揍，哇哈哈哈！”

路明非看著那袋油乎乎的仙貝，又看了看卡普沾滿碎屑的胡子，這就是動漫里卡普最愛的小吃。

“謝謝卡普中將……我不就不客氣！”

路明非伸手拿起一塊仙貝，“咔擦！”自顧自的吃了起來，別說，味道還真不錯，咸香口的。還沒吃完呢，又接著拿了一塊。

“哇哈哈哈！你小子不錯，懂欣賞。”卡普一邊嚼，一邊看向身旁的路明非。

目光掃過路明非那雙堅定、炯炯有神，深處依舊偶爾閃過一絲非人金芒的眼睛，以及他之前那蘊含著爆發(fā)過恐怖力量的軀體。

“喂，小子。”卡普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一些，少了幾分之前的狂放，多了幾分難以捉摸的意味，嘴里咀嚼仙貝的動作也慢了下來，“你身體里藏著的那個‘大家伙’……挺兇啊？”

“我還以為您不會問我呢？卡普中將。”路明非苦笑著抬頭，正對上卡普那雙看似渾濁、實則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視他靈魂深處最深的秘密！

路明非也清楚在和卡普修煉了這么久，他不可能沒有察覺到，光是路明非的黃金瞳，就已經(jīng)很明顯了。

是的，在卡普對路明非進(jìn)行考核的時候，在陪同路明非修煉時候，卡普不止一次察覺到了路明非的潛藏力量，那雙黃金瞳，起初認(rèn)為是惡魔果實的力量。可在和路明非的接觸下發(fā)現(xiàn)并不是惡魔果實，是獨屬于路明非自己的力量。

卡普看著路明非一臉坦然的神情，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又笑了起來，只是這次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一絲玩味，一絲了然，還有一絲路明非看不懂的、極其復(fù)雜的情緒。

“這有什么嘛，別緊張！”卡普用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這次力道明顯輕了許多，但依舊拍得路明非齜牙咧嘴）。

“老夫什么怪物沒見過？羅杰船上那個紅頭發(fā)的見習(xí)小鬼，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發(fā)起瘋來也挺嚇人！白胡子那老家伙的船上，奇形怪狀的東西更多！”他灌了口不知何時又摸出來的酒，滿足地哈了口氣。

“力量嘛，不分好壞，關(guān)鍵看誰用，怎么用。”卡普咂咂嘴，隨手將最后一點仙貝碎屑倒進(jìn)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殘渣。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午后的陽光下投下長長的影子，將靠在石基上的路明非完全籠罩。

“但是你的這份力量很危險，充滿了暴掠、殺戮，如果有一天你的控制不住這份力量，你會不會迷失在力量的盡頭呢？！只有霸氣，才是凌駕于一切力量之上！當(dāng)你的霸氣修煉到極致，你就能輕松的掌握自身的力量，就如同現(xiàn)在。”

說完他伸了個懶腰，全身骨骼發(fā)出一連串炒豆般的爆響，然后俯視著路明非，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笑容依舊豪爽，但眼神卻深邃如淵。

“記住，小子。”卡普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路明非的耳中，也仿佛敲打在他的心上。“馬林梵多很大，海軍這身皮，能遮住很多東西，也能壓垮很多東西。正義……呵，它有很多副面孔。”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遠(yuǎn)處巍峨的正義之門，又掠過旁邊沉默的處刑臺，最后落回路明非那雙透露出堅定且倔強的眼睛上。

“想在這里活下去，甚至……想在這里找到點什么。”卡普咧開嘴，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轉(zhuǎn)身大步離開，只留下一串漸行漸遠(yuǎn)的、混不吝的大笑和一句隨風(fēng)飄來的話。“先學(xué)會用你的眼睛看清楚，哪些是真正的‘鐵板’，哪些只是……紙老虎！哇哈哈哈！仙貝不錯，下次還給你帶！”

路明非怔怔地靠在冰冷的石基上，望著卡普那披著正義大氅、在熾烈陽光下大步流星遠(yuǎn)去的魁梧背影，最終消失在巨大的建筑拐角處。周圍只剩下海風(fēng)穿過要塞縫隙的嗚咽，遠(yuǎn)處士兵操練的隱約呼喝，以及海浪永恒拍打正義之門的低沉轟鳴。

突然路明非想起了什么，朝著卡普離去的方向跑去，大喊道：“卡普中將，您忘記帶上我了，我可不知道怎么回去啊！”

“卡普中將！！！！！！”

四周回蕩著路明非的呼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