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松要走，他不能不走。

可他已經走不了了。

聞錚輕輕掃了向松一眼，從來在江湖上橫行無忌的金錢幫舵主此時遍體生寒，雙腿發軟，似乎連站都站不住了。

聞錚慢慢地走到了向松三人面前，從懷中取出六枚黃澄澄的制錢，在三個人的頭上各放了一枚。

三個黃衫人似乎都變成了三具傀儡，手中的流星錘，鬼頭刀，喪門劍都成了擺設。

他們眼睜睜地瞧著聞錚將銅錢隨隨便便擺在自己頭上，連個屁都不敢放。

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而雜沓的腳步聲，無數曳撒的深色衣縱橫相連，浪潮般裹涌而至。

“錦衣衛辦案，不想死的跪下！”

“全部拿下，不得走脫一個！”

守在店外的金錢幫眾不由一陣騷動，不過尚且還按耐得住。

“金錢幫從來和朝廷秋毫無犯，為什么抓我們？”

“莫慌，有什么事自有上官幫主出面。”

聞錚手里還剩下十來個銅錢，他拿在手里“叮叮當當”地上下拋來拋去，悠然地走出了門外。

此時，錦衣衛已經將圍了個水泄不通，形成一股黃黑對峙的局面。

隨著聞錚邁步而出，數十位錦衣衛浪潮般向兩邊褪開，留出一條長長的通道來。

聞錚掃了一眼店外的黃衫人，又摸出四枚銅錢出來，而后隨手一揚。

只見十幾道金光漫天散開，精準地落在了那些黃衫人的頭頂。

這種行事誰人不知？

這明明是金錢幫的手段！

“小風。”

沈風眠垂頭聽命，“在。”

“金錢落地，人頭不保，明白嗎？”

“明白。”

“好，去吧。”

聞錚負手而去，回到了店中，身后卻還跟著一名錦衣衛。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飛魚服的年輕女子。

皮膚很白，烏黑的頭發高高束起，有一雙狹長的鳳眼，眼尾總帶著一絲淡淡的笑。

她的手時刻搭在腰間繡春刀上，身姿并不很挺拔，反而帶著一絲隨意。

“公子，金錢幫各省分舵已經開始清算。”

聞錚隨意點點頭，“銜月，這些我懶得管，你們看著辦。”

沈銜月道：“金錢幫盤踞了南七北六共十三個行省，陛下這次勢必要將其清繳殆盡。”

聞錚找了張桌子，在天機老人對面，陸小鳳身邊坐下。

“這下他肯定要高興壞了，有沒有說回京后怎么獎我？”

沈銜月立在聞錚身后，帶著笑意道：“陛下說了，等回京后一定好好謝你。”

聞錚看了眼身旁神采奕奕的陸小鳳和氣鼓鼓的般般，笑道：“我還沒在外面玩夠呢。清繳金錢幫的事務繁多，你去忙吧，我這不用人。”

沈銜月道：“是，公子。”

聞錚對天機老人道：“多謝前輩。”

天機老人看了一眼孫駝子，淡淡道：“受他所托罷了，你不必道謝。”

孫小紅喚了一聲孫駝子，“二叔，我們一起回家吧。”

孫駝子道：“這些年來，家里的人都還好嗎？”

天機老人，也就是孫老先生緩緩道：“好，都很好，你若回來就更好了。”

聞錚笑道：“上官金虹死了，憐花寶鑒在我手里，不會有人再肖想它了，孫店主從此也不用再守在這里了。”

孫駝子久久地盯著桌面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聞錚又道：“孫店主在這里守了十四年，也該回家了。”

孫小紅嘆息了一聲，幽幽道：“自從王憐花將憐花寶鑒交出去之后，我二叔就從未離開過這里一步！”

陸小鳳道：“王憐花出海之前，為何讓孫店主一直在這里守著呢？”

天機老人道：“當時李尋歡年紀尚輕，王憐花對他的武功還不大信任，生怕有人聽到消息，會去奪書，所以才會要老二留在那里，到了必要時，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孫小紅道：“我二叔當年游俠江湖間，曾經被王老前輩救過一命，他這人最是恩怨分明，王老前輩要他做的事，他的確可說是萬死不辭。”

孫老先生道：“但后來卻在無意中聽到林姑娘并沒有將那《憐花寶鑒》轉交給李尋歡，所以李尋歡出關之后，他更不放心，更不肯離開一步了。”

陸小鳳嘆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孫二俠的確是一天鐵錚錚的漢子。”

聞錚笑道：“此間諸事已了，孫店主終于能回家，我們也該繼續上路了。”

般般道：“李尋歡呢？”

聞錚和陸小鳳對視一眼，露出一個微笑。

聞錚道：“金錢幫派人去抓林詩音，李尋歡去保護她了。”

般般道：“你不是暗中派人保護林詩音了嗎？”

聞錚笑而不語。

陸小鳳道：“如果不告訴他林詩音現在危險，李尋歡怎么會追上去呢？”

般般道：“他不回來了嗎？”

陸小鳳笑道：“他一定不會再離開林詩音了。”

“那還等什么？我們走吧。”

——

京城。

陽光正照在紫禁城的上方，金黃色的琉璃瓦反射出粼粼的金光。

紫禁城理所應當，是莊嚴宏偉、金樓玉闕的。

城墻很厚實的，也格外的深，以至于就連紫禁城的天空都格外的高。

抬頭望去，會看到一片透藍色的，四四方方的天空。

小安子——太監總是要起這樣的名字的。

小安子靠在殿外的柱子上站著，昨晚是他守的夜，再過一會兒，大內總管王安，也是他的師父，就會來接他的班。

突然有哨聲傳來，空中傳來撲撲棱棱的翅膀拍擊聲，一只通體雪白的鴿子落在了小安子肩膀上。

這是北鎮撫司的鴿子，小安子當然認得。

他輕柔地把鴿子從肩膀上帶下來，取下了綁在鴿子腿上的紙條，然后一抬手讓它飛走。

小安子快步走到門邊，“皇上，北鎮撫司的信。”

一道明黃色的背影，伏在一處桌案前，上面堆滿了奏折。

“好，我知道了。”

皇帝手上未停。

等批完手上的奏折，他打開了這封來自聞錚的信。

“上官金虹和上官飛已死，荊無命出走，金錢幫覆滅。

你要怎么謝我？”

皇帝不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