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利亞港的清晨，海霧未散盡，清晰的空氣吹過。

阿波羅獨立船頭，凝視著維多利亞港。

他的身后，是兩群涇渭分明的身影，一群是士兵，另一群，則是奴隸。

短暫的沉默里，只有海水拍打船體的嘩嘩聲，以及一群人的呼吸。

士兵們彼此交換著惶恐的眼神，目光最終都落在了阿波羅那挺拔的背影上。

終于，一個士兵鼓起殘存的勇氣，聲音發顫地打破了沉默。

“大人……我們……真的可以走嗎？”

他身后所有士兵的眼睛都死死盯著這里。

阿波羅沒有回頭，聲音平平。

“到了，自然可以。”

那聲音不高，卻壓過了海浪，傳入眾人的眼朵中。

士兵們緊繃的身體松弛，巨大狂喜沖垮了臉上的猶疑與恐懼。

他們幾乎是爭先恐后地涌向船舷，攀著濕滑的繩梯向下，動作帶著劫后余生的倉皇。

甲板上很快空了大半，只余下一群沉默的奴隸，他們擠在一起，身體下意識地微微顫抖。

他們眼神里混雜著對自由的渴望，和對未來的茫然無措。

一個單薄的身影從這群瑟縮的靈魂中奮力擠出。

那是個約莫十二歲的少年，瘦得幾乎撐不起那件破舊衣衫。

他一步步走到阿波羅身后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他仰起頭，聲音不大。

“阿波羅大哥，我們是奴隸被打上印記的奴隸。這世上已經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了。我們想留在您身邊。”

奴隸們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目光再次匯聚到阿波羅身上。

阿波羅終于轉過身。海風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

他掃過眼前一張張寫滿渴望的臉。

他的聲音依舊聽不出任何波瀾，平淡地陳述著一個事實。

“跟著我，會死。”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人群，投向更渺茫的海天深處。

“我無法保證你們的生命。”

人群里起了一陣壓抑的騷動，許多人臉上流露出恐懼和退縮。

他們渴望依附強者，是為了掙扎著活下去，而非奔向一條更快的死路。

恐懼死亡的本能，開始壓倒對強者的盲目追隨，有人開始向船舷移動腳步。

唯有那個率先站出來的少年，身體一震，卻非因恐懼后退。

他反而猛地向前一步，單膝跪在甲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右手緊緊按在劇烈起伏的心口，行著唯一知道的大禮。

他仰起臉，聲音卻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話語。

“阿波羅大哥！我的命是您救出來的！只要能待在您身邊，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少年維持著跪姿，頭顱深深低下。

同時奴隸們，一個、兩個……

他們沉默地、走向船舷，一個接一個，沿著繩梯向下。

只是每一個身影在即將離開這艘船的最后剎那，都會停下腳步，轉過身，朝著那個立于船頭的身影，深深地彎下腰去。

“謝謝您！阿波羅大人！”

最后，巨大的甲板上，只剩下兩個人。

阿波羅的目光終于看向少年，平靜的談道。

“你愿意做任務事情？那……愿意跳海么？”

他要看到少年的決心，否則都是空談。

少年猛地抬起頭，臉上早已一片狼藉，淚水肆意流淌。

那雙清澈的眼睛里，沒有恐懼，沒有遲疑，只有一種近乎獻祭般的信仰。

他甚至沒有去擦臉上的淚痕，只是認真地盯著阿波羅，仿佛要將這身影永遠記在靈魂深處。

“我愿意。”

話音未落，少年瘦小的身體已如離弦之箭，毫不猶豫地沖向船舷，沒有絲毫停頓，一頭扎進了海水之中！

“噗通！”

濺起的水花被翻滾的海浪吞沒。

少年沒有掙扎，沒有呼救，甚至連本能的劃水都沒有。

他就那樣任由身體被重力拉扯著，直直地沉向幽暗冰冷的海底。

光線在頭頂迅速黯淡、消失，四周只剩下寒冷的海水。

海水無孔不入。

灌入他的鼻腔，直沖咽喉。

他想咳嗽，一張嘴，更多的海水立刻灌了進來。

他付胸腔里傳來劇痛，每一次試圖呼吸都只帶來更深的窒息。

視野開始旋轉、模糊，意識也開始飛快地流逝。

下沉……下沉……

他的身體越來越重，四周的海水越來越暗，越來越冷。

意識彌留的最后一刻，一個念頭閃過，如同風中殘燭。

“阿波羅大哥……我……做得……好嗎……”

就在他那微弱的意識火花即將徹底熄滅于永恒的黑暗時。

一道聲音，穿透了層層重壓的海水，清晰地在他即將沉寂的耳邊響起。

“真是狂熱。”

隨著這聲音而來的，是一股莫大的偉力，和恐怖的熱量，將海水極致蒸發。

少年只感覺身體一輕，沉重的海水束縛消失，整個人仿佛被一只巨手從深淵中猛地提起。

嘩啦——！

破水而出的聲音響起。

少年被摔回甲板，面色因為溺水的原因，變得痛苦。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雙手死死摳住木板，

緊接著，是不斷的嗆咳。

他大口大口地嘔出帶有咸味的海水，每一次劇烈的咳嗽，都牽扯著火燒火燎的肺部和喉嚨，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最后少年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雖然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的疼痛，卻又無比珍貴。

視線模糊中，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

那手中托著一顆形狀奇特的果實，表皮呈現出一種深沉的青灰色，仿佛凝固了風暴本身的顏色。

果皮上布滿了繁復而奇特的螺旋狀紋路。

“跟在我身邊就算了。”阿波羅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意味，

“這顆惡魔果實，算你的獎勵。”

少年艱難地抬起頭，濕透的頭發緊貼在額前，還在不斷地往下滴著水珠。

他咳了幾聲，才勉強發出聲音。

“那……阿波羅大哥，”

他仰望著阿波羅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面燃起一絲微弱的希冀之光，

“以后變強的我，可以去找你嗎？”

阿波羅的目光掠過少年蒼白的臉，投向遠方的海平線。

“不怕死的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