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有些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絲絨床單滑膩的觸感非但沒帶來舒適，反而讓他更覺局促。

這當然不是這床的問題。

而是眼前這個白發的···額···帥哥正在用他那深邃的眼神死死地盯著路明非。

房間里的氣氛尷尬到爆炸，路明非腳趾不斷收縮著，恨不得摳出來一個洞自己鉆進去。

當然，他對面的杰洛特同樣遇到了一點點小麻煩。

杰洛特所有經受過的訓練都在告訴他如何迅速殺死一個怪物，或者是別的什么···但從來沒有告訴他該怎么和一個孩子相處。

雖然理論上，眼前這個黑發少年應該和那些被送到凱爾莫罕接受殘酷青草試煉的學徒們一樣，但杰洛特敏銳的感官告訴他，截然不同。少年眼中沒有學徒們常見的堅忍、麻木或早熟的兇狠，只有一種近乎透明的、未經世事打磨的清澈，以及……一種讓獵魔人感到陌生又棘手的、帶著點天真爛漫的愚蠢。

這種特質讓習慣用劍與沉默解決大部分問題的杰洛特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么開始這該死的交談。

尤其是，眼前這個少年就在前不久還是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二人在令人頭皮發麻的尷尬氛圍中僵持了良久，時間仿佛被膠水粘住。直到屋外走廊上，高跟鞋故意踏在地板上發出清晰又突兀的“篤篤”聲，才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勉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杰洛特看著對面像被釘在床上的少年，終于開口。他低沉沙啞的嗓音，如同砂紙摩擦過巖石，雖然問的是關心的話，卻帶著一種冷漠的審問口吻：“感覺怎么樣？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這聲音讓路明非一個激靈，急于擺脫這尷尬氛圍的他慌亂地擺了擺手，語速快得像連珠炮：“沒有沒有！我感覺特別好！真的！特別好！”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他還用力在柔軟的床墊上彈了彈身體，試圖擺出一個“我很放松”的姿態。

杰洛特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下顎線條繃緊。那點微弱的漣漪過后，沉重的沉默再次如潮水般涌來，瞬間淹沒了整個房間。

“別啊···”路明非的內心哀嚎著：“別不說話啊···好尷尬啊···腳指頭都要抽筋了···”

杰洛特似乎在組織語言，終于在路明非內心的哀嚎中，杰洛特再次開口，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剛剛服用了狼學派的青草藥劑，暫且還不清楚會不會和你之前服用過的藥劑有沖突，所以一旦有什么不舒服，或者是奇怪的地方要及時說出來。不要隱瞞···”

“額···哦，好的！”路明非看著杰洛特嚴肅的樣子，為了表現自己的重視，不斷在床上扭動著，摸著自己渾身上下，仔仔細細感受渾身上下哪里有什么奇怪。

當然，大家都知道，每當這個時候人們總會感覺自己哪里都很奇怪···

看著路明非像一個蛆一樣扭動著身體尋找著自身的問題，杰洛特不由得嘆了口氣。

但隨之而來的，是杰洛特的腦海中不由得閃過了一絲怪異，好奇的感覺。

究竟是怎么樣的世界才能培養出如此···嗯···純真的人呢？

“好了！”杰洛特停頓了片刻，還是結束路明非這無意義的身體檢查，他向后靠進椅背，硬木發出輕微的咯吱聲：“趁著現在，我再和你說說你目前的情況。”

他恢復了慣常的平穩語調，語氣冷漠。

“在我們這個世界時常會出現一種特殊現象，我們稱其為天球交匯！當這種現象發生時，兩個或更多原本互不相干的世界，其邊界會變得模糊甚至短暫重疊。時空的規則會混亂，導致一些……不屬于我們這個世界的生物、物品，甚至是人，會因各種難以預測的巧合，被遺留在這個世界···”

路明非的蠕動停了下來，瞪著眼睛聽著杰洛特的介紹。

“所以，”杰洛特繼續說道：“你必須要盡快學會適應屬于我們這個世界的生活方式……以及生存法則。”

而此刻，路明非的大腦早已像脫韁的野馬，在杰洛特沉穩的講述背景音中，開始了光速且毫無邏輯的瘋狂漫游。

“我草！穿越第一天就掉馬甲了嗎？這白毛帥哥眼神也太毒了吧！完了完了，底褲都被人看穿了！……等等，陳雯雯！她的生日會就在下周！我要是失蹤了，她會不會以為我故意放她鴿子？她肯定會生氣，說不定還會哭……天啊！路明非你個廢物！”

“等等，穿越？這可比出國牛逼一萬倍啊！要是能回去，跟他們講我遇到了真正的獵魔人，還喝了魔藥……他們不得羨慕死？仕蘭中學那幫家伙還不得跪著叫大哥？什么富二代，有我穿越者牛逼嗎？……”

“不對！我要是回不去呢？！回不去……那我爸媽怎么辦？萬一他們回來找不到我怎么辦？我的星際爭霸賬號怎么辦？陳雯雯……我是不是永遠都見不到她了？”

杰洛特看著路明非的臉，那表情如同一個失控的萬花筒，不斷變化著各種各樣的表情。

“我···我還能···我還能回去嗎？”路明非眼神中充滿了期盼。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杰洛特，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杰洛特自然讀懂了少年眼中幾乎要溢出來的希冀。

他沉默了片刻，避開了少年過于灼熱的目光，聲音低沉：“也許吧……也許下一次天球交匯，其混亂的波動依舊能微弱地聯系到你那個世界的坐標……”他的措辭謹慎而模糊，“這樣……理論上，或許存在一絲渺茫的機會，你能被那混亂的潮汐重新卷回去……”

杰洛特停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希望太過虛無縹緲，又補充道：“當然，我們的世界中還存在強大的魔法。也許……某些擁有超凡力量、精通空間奧秘的術士，可以用傳送法術將你精準地送回原點……”他特意強調了“術士”這個詞，但隨即又潑了一盆現實的冷水，“不過，那非常、非常艱難。需要難以想象的代價和契機，甚至可能……從未有人成功過。”

“關于這方面的問題，你待會兒可以咨詢一下葉奈法。她就是一位非常強大的術士！”

路明非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再問些什么。

厚重的木門毫無預兆地被推開了，門軸發出短促的呻吟。

“好了，談話時間結束。”一個清冷悅耳、卻帶著不容置疑命令感的女聲響起。葉奈法姣好絕倫的面容從門框邊探了進來，濃密烏黑的卷發襯得肌膚勝雪。她那雙深邃神秘的紫羅蘭色眼眸，精準地落在路明非瞬間僵住的臉上。

看到葉奈法的一瞬間，路明非不知怎的，臉上就泛起了一絲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