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四更天。

夜色如墨，殺氣彌漫。

自從嘉靖年間修筑了新城墻，通州的糧倉便從碼頭搬進(jìn)城中。

噠噠噠，噠噠噠……

夜半時分，一陣急促尖銳的馬蹄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突然響動如雷！

張鼐親率五千太子營精銳，如同暗夜的毒蛇，無聲無息地潛行至糧倉外圍百步之內(nèi)。

“殺！破倉取糧！”

吶喊震天！無數(shù)闖軍騎兵策動戰(zhàn)馬，將速度提到極致，向著通州城墻發(fā)起瘋狂沖鋒！

墻頭上，通州守軍發(fā)現(xiàn)敵情，立刻組織防守。

“放箭！滾木礌石！”

密集的箭矢如暴雨傾瀉，守軍士兵吼叫著，奮力將沉重的滾木、巨石推下城頭。

闖軍人馬不斷發(fā)出凄厲的慘嚎，被射成刺猬的士兵、被砸得筋斷骨折的戰(zhàn)馬，在墻根下堆積，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

然而太子營不愧是闖軍老底子，悍勇無匹。

后續(xù)騎兵頂著箭雨，悍不畏死地架起飛梯，用鉤索攀登！

墻上墻下，雙方士兵短兵相接，刀光閃爍，火星四濺！

守軍長矛如林，拼死刺落攀爬者，闖軍則嚎叫著揮刀砍殺攔路的明兵。一個垛口被突破，涌上城墻的闖軍甲士瘋狂砍殺，但立刻被明軍預(yù)備隊拼死堵住缺口！尸體如麻袋般不斷從城頭墜落，慘叫聲不絕于耳，血肉在泥地上踐踏成泥！

通州的守軍并未料到闖軍主力突然殺過來，根本沒有準(zhǔn)備充足的兵力，一時被殺的落了下風(fēng)。

張鼐身先士卒，在親兵護(hù)衛(wèi)下，揮舞長刀，眼看就要殺出一個缺口。

他臉上露出猙獰的喜色，大吼道：“隨我殺進(jìn)去，破門！”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噠噠噠，噠噠噠……

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聲音比剛才還要沉重，震得城墻都在顫抖！

張鼐露出不可思議之色，轉(zhuǎn)頭看向城下。

黑暗中，一支騎兵呼嘯而至，驟然突破了夜幕！

“殺啊！”

“沖啊！”

這支騎兵直接捅了太子營的腚眼，喊殺聲震天。

張鼐大吼道：“來人，速去給我打探，那些兵馬是怎么回事？”

不多時，有人上前回稟：“回將軍，是明軍的三千營！”

張鼐眼中噴出火來，這個節(jié)骨眼上，三千營竟然殺了出來。

雙方都是騎兵，但是，明軍的鐵騎著全身鎧，馬掛厚重具裝，排著無堅不摧的密集沖鋒隊形，馬槊平端，以摧枯拉朽之勢，狠狠鑿入了闖軍后翼！

太子營雖然也是精銳，卻沒有這么好的裝備。

更何況后陣被殺了個措手不及，頓時被殺的哭爹喊娘。

三千營人借馬力，槊鋒輕易撕裂單薄的鏈甲和皮甲！

巨大的沖擊力直接將闖軍連人帶馬撞飛出去，密集陣型的重騎沖鋒產(chǎn)生可怕的碾壓效果，所過之處人仰馬翻，骨斷筋折！

“穩(wěn)住！后軍結(jié)陣！擋住他們！”

張鼐的大聲呼叫，但是根本無濟(jì)于事。

整個闖軍后陣已經(jīng)被沖散，前線的攻擊也變得停滯。

反倒是通州守軍，看見援軍來了，立刻重振旗鼓殺過來。

張鼐睚眥欲裂，雙眼死死盯著那近在咫尺卻無法攻克的糧倉，

最終無奈地下令：“撤退！撤回去！”

闖軍開始撤退，宛如潮水般，來得快，撤的也快。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今夜的噩夢才剛剛結(jié)束！

他們剛沿著官道奔出兩三里地，前面有一條向西的岔路，拐進(jìn)去一直走，就能到西山大營。

轟隆！轟隆！

猛然間，炮火如同天罰降臨！

兩側(cè)山坡的樹林中突然爆發(fā)出耀眼的火光，炮彈呼嘯著，砸向闖軍隊列！

張鼐被打懵了，他萬萬沒想到，今夜的偷襲不但被人破壞，路上還中了買埋伏。

看著密集的炮火，不用說，肯定是明軍的神機(jī)營！

他不明白，為何會這樣，但是眼下根本沒有時間思考。

炮火聲連綿不絕，緊接著是密集的火銃聲，闖軍中彈紛紛栽落馬下，整個隊伍陷入徹底的混亂，互相踐踏！

“有埋伏！沖出去！快沖出去！”

張鼐被親兵拼死護(hù)著，坐騎被流彈打死，他自己也掛了彩，盔甲染血，面目猙獰。看著精銳的太子營在彈雨和人馬踩踏中如同麥子般倒下，他心中滴血。

前有炮火封鎖，后有緊追不舍的三千營。

絕望之下，張鼐只能再次改變命令：“分散！向南！向南沖進(jìn)洼地！沖進(jìn)樹林！甩掉他們！”

說完之后，他率領(lǐng)最核心的千余殘兵敗將，如同喪家之犬，一頭扎進(jìn)官道南邊地形復(fù)雜的丘陵洼地之中。

神機(jī)營的炮火緊隨其后，三千營窮追不舍。

就這樣逃樂一整夜，直至天色微明，露重霜寒。

張鼐帶著僅存的幾百親信狼狽逃竄，人困馬乏，士氣瀕臨崩潰。

“將，將軍！前面……有山梁攔路！”

親兵喘著粗氣指著前方一道橫亙的緩坡。

張鼐抬頭去看，突然心頭一緊，一絲不祥預(yù)感升起。

就在這時，前方緩坡突然沖出一支兵馬。

張鼐心中暗暗叫苦，對方居高臨下，如果直接沖下來，自己這點人怕是不夠殺的。

難道老天要亡我？

他心中不甘，卻無可奈何。

耳畔再出傳來馬蹄聲，身后的追兵越來越近。

張鼐瞬間萬念俱灰，拔出腰刀指向咽喉：“天滅我……”

“坡下可是張鼐張將軍？！”

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自己了斷之時，前方突然傳出一聲清脆的女子呼喊！

張鼐猛地抬頭，晨霧彌漫間，那戰(zhàn)旗下策馬奔出的女將，紅袍如血，長發(fā)飛揚(yáng)，手持一柄梨花槍，英姿颯爽，不是紅娘子又是誰？

“李……李夫人！”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絕處逢生的狂喜瞬間涌上心頭。

紅娘子大聲道：“張將軍，你是來接應(yīng)我們的嗎？”

張鼐幾乎帶上了哭腔喊道：“李夫人快救我！后面追兵馬上到了！”

紅娘子看清確是張鼐殘部，毫不遲疑道：“張將軍快走，追兵我自擋之！”

陣中騎兵迅速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通路。

張鼐顧不得多想，帶著殘兵沖進(jìn)紅娘子的陣中，許多人一進(jìn)去就直接癱軟在地，喘息如牛。

轟隆隆！

低沉而密集的鐵蹄聲從后方洼地傳來！

地平線上，三千營重甲鐵騎踏破晨霧，緩緩?fù)七M(jìn)。

緊隨其后的是李若璉的神機(jī)營，士兵們手持火銃，步伐堅定。

紅娘子迎風(fēng)矗立，雙方對峙起來，誰也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