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兩儀宗。
劍閣之前,早已人山人海,無形的劍氣仿佛凍結(jié)了空氣。
昆侖界四大劍道圣地——兩儀宗、四象宗、八卦宗、太極道的年輕一輩佼佼者齊聚于此,只為爭奪那象征著無上劍道傳承的劍閣歸屬權(quán)。
論劍臺上,戰(zhàn)況激烈。
代表兩儀宗出戰(zhàn)的,是那位最近聲名鵲起的“林岳”。
而他的對手,赫然是四象宗傾力培養(yǎng)的新晉界子——邵麟!
邵麟手持四象宗鎮(zhèn)宗圣劍之一的朱雀劍,劍身赤紅如火,揮灑間有神鳥虛影長鳴,威勢煊赫。
“林岳”手持的,卻是一柄古樸無華的長劍,正是虛空劍。
面對邵麟狂暴如火的朱雀劍意,“林岳”的身法卻如鬼魅般難以捉摸,在間不容發(fā)之際總能避開致命鋒芒。
他的劍勢,看似平淡,卻帶著一種洞穿虛空的深邃。
“邵麟界子,不過如此。”張若塵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鋒芒。
“狂妄!”邵麟怒喝,朱雀劍爆發(fā)出焚天烈焰,整個人仿佛化作一頭浴火神鳥,攜著毀滅之勢直撲“林岳”!
就在這驚天動地的一擊即將臨身之際,張若塵的身影驟然模糊,仿佛融入了虛空。
下一瞬,一道幽藍(lán)的劍光,無聲無息,如同從虛無中誕生,準(zhǔn)確地避開了漫天火羽,穿透了那看似無懈可擊的朱雀火光核心。
“嗤——!”
一聲輕響,時間仿佛凝固。
邵麟前沖的身影猛地頓住,臉上的狂怒與自信瞬間僵住,轉(zhuǎn)為極致的錯愕與難以置信。
他緩緩低頭,只見那柄古樸的虛空劍,劍尖正穩(wěn)穩(wěn)地釘在他的心口要害!
狂暴的朱雀劍氣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潰散,朱雀劍發(fā)出一聲哀鳴,赤紅光芒黯淡下去。
“呃……你……”邵麟張了張嘴,鮮血從嘴角溢出,眼中神采迅速流逝。
他無法相信,自己堂堂界子,手持朱雀圣劍,竟會敗得如此干脆利落,連對方如何出劍都未能看清。
撲通!
邵麟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氣息全無。朱雀劍脫手,斜插在冰冷的論劍臺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全場死寂!
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電光火石間發(fā)生的一幕驚呆了。
界子邵麟……竟然被一劍釘死?這“林岳”……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手中的劍,又是什么來歷?
短暫的死寂后,是滔天的嘩然!
“邵麟師兄!”
“界子!”
“林岳!你竟敢下此毒手!”四象宗方向,尤其是那位須發(fā)皆張、怒發(fā)沖冠的軒龍半圣,第一個爆發(fā)出驚天的怒吼。
他一步踏出,狂暴的圣威如同海嘯般席卷整個論劍臺,直壓向持劍而立的張若塵。
“論劍切磋,點到為止!你竟敢當(dāng)眾擊殺我宗界子,奪我宗圣劍!兩儀宗,你們必須給我四象宗一個交代!”
兩儀宗宗主寧玄道眉頭緊鎖,身形一閃,已擋在張若塵身前,一股更加浩瀚且更加沉穩(wěn)內(nèi)斂的圣威彌漫開來,將軒龍半圣的狂暴氣勢穩(wěn)穩(wěn)抵住:“軒龍半圣,息怒!眾目睽睽之下,論劍臺上生死自負(fù),此乃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邵麟技不如人,被林岳一劍擊殺,固然令人痛心,但此乃公平對決之結(jié)果!何來‘毒手’之說?至于朱雀劍,乃是林岳勝者的戰(zhàn)利品,何談‘奪’字?”
“放屁!”軒龍半圣雙眼赤紅,狀若瘋狂,“規(guī)矩?公平?我宗界子隕落,圣劍被奪,這就是你兩儀宗的規(guī)矩?寧玄道,今日若不嚴(yán)懲兇手,交出朱雀劍,我四象宗與你兩儀宗,不死不休!”
寧玄道面色凝重,卻寸步不讓:“軒龍道友,莫要因悲痛而失智!不死不休?你四象宗擔(dān)得起這個后果嗎?”
就在兩大人物針鋒相對,氣氛緊張到極點,幾乎要引爆宗門大戰(zhàn)之際,一個清冷平靜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
“軒龍半圣。”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正是剛剛一劍斃殺界子的“林岳”。
他不知何時已收起了虛空劍,緩步上前,直面狂暴的軒龍半圣。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恐懼,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淡漠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你待如何?想殺我報仇?”“林岳”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小畜生!納命來!”軒龍半圣早已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哪里還管什么身份規(guī)矩,見“仇人”竟敢主動上前,更是怒不可遏,抬手便是一道足以撕裂空間的凌厲指風(fēng),蘊含著半圣的恐怖力量,直取“林岳”眉心!
這一指,快!狠!絕!帶著必殺之意!
寧玄道臉色一變,正要出手阻攔,卻見“林岳”面對這足以滅殺尋常半圣的一擊,竟不閃不避,只是抬起了一只手。
他的動作輕描淡寫,仿佛只是要拂去肩頭的塵土。
然而,在他抬起的指尖,一根烏黑柔韌的發(fā)絲,不知何時已被他拈在指間。
那根發(fā)絲,在狂暴的圣威風(fēng)暴中,顯得如此脆弱可笑。
可就在下一剎那——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劍意,驟然從那根平平無奇的黑發(fā)上爆發(fā)出來!
那不是鋒銳,而是一種沉重、浩瀚、仿佛承載了萬古青天、蘊含了無盡劍意的恐怖意志!
發(fā)絲輕顫,仿佛化作了一柄無形卻足以斬斷星河的天劍!
“林岳”手腕極其輕微地一抖。
嗤啦——!
一道細(xì)微到幾乎看不見的痕跡,無聲無息地劃過空間,迎上了軒龍半圣那道狂暴的指風(fēng)。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炫目的光芒。
那道足以摧山斷岳的半圣指風(fēng),在接觸到那道發(fā)絲劍痕的瞬間,便即刻消融!
而那發(fā)絲劍痕去勢不減,在軒龍半圣驚駭欲絕的目光中,瞬間掠過他的身體!
時間仿佛再次凝固。
軒龍半圣前沖的動作驟然僵住。他臉上的狂怒、殺意瞬間凝固,隨即被一種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所取代。
一道細(xì)密的血線,從他眉心正中出現(xiàn),筆直向下蔓延,穿過鼻梁、嘴唇、咽喉、胸膛……直至胯下!
“不……不可能……”軒龍半圣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他試圖低頭去看,身體卻像是一件被精準(zhǔn)切割的瓷器,沿著那條血線,緩緩地、無聲地……向兩邊分開!
噗嗤!
血霧如同噴泉般從裂開的身體內(nèi)部猛烈爆發(fā)!內(nèi)臟、骨骼、血肉……在恐怖的劍意下瞬間被攪成齏粉!場面血腥而詭異到了極點!
“啊——!”無數(shù)女弟子發(fā)出驚恐的尖叫,更多人則是目瞪口呆,大腦一片空白。
用發(fā)絲……斬了半圣?!
這“林岳”……還是人嗎?!
然而,就在這血腥與驚駭彌漫全場之時,異變再生!
那被一劍分尸、血肉模糊的軒龍半圣殘軀之中,并未像尋常修士死亡后圣氣逸散、圣魂消逝,反而爆發(fā)出一股更加濃郁、更加邪惡、帶著濃烈血腥味的恐怖氣息!
“吼——!”
一聲非人的咆哮從血霧中響起!只見那兩片殘軀猛地炸開,濃郁粘稠如同實質(zhì)的血光沖天而起!血光之中,一個身影扭曲著、膨脹著重新凝聚!
他不再是軒龍半圣的模樣!
他的皮膚變得暗紅,布滿詭異的血色紋路;口中獠牙猙獰外露,閃爍著寒光;背后,幾對巨大的、由純粹血氣凝聚的蝠翼“唰”地展開,遮天蔽日!狂暴、嗜血、混亂的氣息如同海嘯般席卷全場!
“不死血族!”
“天啊!軒龍半圣是血族偽裝的!”
“怪不得!怪不得他如此瘋狂要殺林岳!”
“血族竟已滲透到四象宗高層?!”
驚呼聲、怒罵聲、恐懼的尖叫聲瞬間響徹云霄!
那顯露出不死血族真身的“軒龍”,血瞳中充滿了瘋狂與怨毒,死死鎖定在張若塵身上:“壞我族大事!死!”
他背后的血翼猛地一振,速度快到了極致,化作一道撕裂長空的血色閃電,帶著同歸于盡的慘烈氣勢,無視了擋在中間的所有人,直撲張若塵!那恐怖的血煞之氣,幾乎要將空間都腐蝕!
快!太快了!而且距離太近!
張若塵瞳孔微縮,剛剛動用發(fā)絲劍意斬圣,消耗巨大,面對這搏命一擊的血族強者,虛空劍瞬間出現(xiàn)在手中,準(zhǔn)備硬撼。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放肆!”
一聲冷喝,如同九天驚雷炸響!
聲音未落,一道身影已如瞬移般出現(xiàn)在張若塵身前!正是楊易!
他面沉如水,眼神冷冽如萬載寒冰。面對那撲來的猙獰血影,沒有絲毫避讓,右手五指張開,對著那血光源頭,悍然一掌推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炫目的光芒。
只有一種仿佛要將萬物歸于原點、將時空都化為虛無的化虛之意!
九轉(zhuǎn)玄穹掌——第六式·八荒歸塵!
一掌推出,楊易掌心仿佛浮現(xiàn)出一幅微縮的玄穹星圖,星圖流轉(zhuǎn),演繹著星辰誕生、輝煌、衰亡、最終歸于宇宙塵埃的終極奧義。
一股無形的、無法抵擋的虛無之力,如同無形的磨盤,籠罩了那撲來的血影。
那氣勢洶洶、快如閃電的血影,在沖入這片無形力場的瞬間,如同撞上了一堵由時光和熵組成的無形之墻!
嗤嗤嗤——!
沒有劇烈的碰撞聲,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血肉骨骼被無形之力瞬間碾磨成最細(xì)微粉末的聲音!
那猙獰的不死血族強者,他沖鋒的姿態(tài)凝固了。
他暗紅的皮膚、強韌的血肉、堅硬的骨骼、涌動的血煞之氣……在這“八荒歸塵”的掌力覆蓋下,如同被投入了粉碎萬物的虛無磨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崩解、湮滅!
他那瘋狂的血瞳中,第一次露出了極致的恐懼,那是對徹底消亡、連一絲痕跡都無法留下的終極恐懼。他想咆哮,喉嚨卻已被湮滅;他想掙扎,肢體已化為飛灰。
僅僅一個呼吸!
那道氣勢滔天的血影,就在楊易那看似平淡無奇的一掌之下,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有留下任何血肉殘渣,沒有逸散絲毫血煞之氣,仿佛他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只有空氣中殘留的淡淡血腥味,證明著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全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邵麟被釘死、軒龍被發(fā)絲斬開時還要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駭然無比地聚焦在那位收掌而立的青年身上——弘農(nóng)楊氏少主,楊易!
一掌!
僅僅一掌!
一個偽裝成半圣、爆發(fā)全部血能搏命的不死血族強者,就這么……灰飛煙滅了?
這是什么掌法?這是什么修為?!
張若塵站在楊易身后,握著虛空劍的手微微緊了緊,面具下的眼神無比凝重。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掌中蘊含的、超越了他目前理解的寂滅與虛無之力。
這位楊兄,實力深不可測!
楊易緩緩收回手掌,仿佛只是拂去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塵埃。
他冷冽的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人群,最后落在兩儀宗高層和四象宗殘存的代表身上,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份量,清晰地傳遍全場:
“看到了嗎?不死血族,亡我昆侖之心不死!滲透宗門,圖謀圣劍,其志在冥王!”
他頓了頓,目光如利劍般掃過每一個人驚疑不定的臉:
“今日之事,絕非偶然。九月初九,風(fēng)雨欲來。諸位,好自為之!”
話音落下,他不再看任何人,轉(zhuǎn)身,衣袂飄動間,已消失在人群之中,留下一個深不可測的背影,和滿場死寂中翻涌的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