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言】：打得好。

三個字，簡單至極。

林楓的手指停在“退出”按鈕上方半寸，沒動。

幾秒后，第二條信息跳出：

【林敬言】：有沒有興趣，打點不一樣的？H市，老地方，我請宵夜。

屏幕熒光映著林楓的臉。夜風吹過網吧門口敞開的劣質塑料門簾，發出獵獵的聲響，攪動著屋內渾濁的空氣。他的指尖，在鍵盤上那冰冷的塑膠鍵帽上，輕輕，叩了一下。屏幕的光線在他微縮的瞳孔深處無聲地折射。

【林敬言】：有沒有興趣，打點不一樣的？H市，老地方，我請宵夜。

那條信息就那么安靜地懸在那里。沒提什么宏圖大志，也沒扯什么戰隊復興，就像招呼一個老朋友去吃碗面一樣隨意。“打點不一樣的”……林楓咀嚼著這幾個字，眼底深處有什么東西很輕地動了一下。指尖終于落下。

【暗陣幽冥】：哪里見？

消息發出的瞬間，屏幕右下角就跳出了回復。

【林敬言】：榮耀老茶樓，還是那間包間。現在？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暗陣幽冥】：好。

一小時后。榮耀老茶樓二樓的“踏雪尋梅”包廂。隔音一般，隱約能聽到樓下大廳游戲音效和玩家的喧嘩聲浪。

包廂門被推開，林敬言站在門口，沒穿什么正裝，就是一身質地不錯的休閑襯衣，袖口隨意地挽著。退役的頂尖大神，氣質沉淀下來，像塊被打磨過的玉石，鋒芒內斂，溫潤卻也帶著重量。他沖林楓點點頭，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來了？坐。”

林楓走進去坐下。小方桌對面是林敬言，旁邊還站著一個年輕人。非常年輕，臉上帶著點沒褪干凈的青澀，戴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頭發有點亂糟糟的，手里緊緊抱著一個看起來份量不輕、沉甸甸的黑色金屬手提箱，箱子表面極其光滑，接口處閃爍著細微的幽藍信號燈。年輕人顯得有點局促，目光飛快地掃了林楓一眼就立刻垂下。

“帶個人，不介意吧？小孫，”林敬言指了下旁邊的年輕人，介紹很簡短，“技術好手。”他又轉向年輕人，“小孫，這位，林楓。”

叫小孫的年輕人立刻有點結巴：“林、林楓前輩好！我…我是孫宇辰。”目光還是不敢和林楓對視。

林楓只是微微頷了下首，算是打過招呼。服務生進來，林敬言點了壺陳年普洱和一碟鹽水花生。

茶香裊裊升起，暫時沖淡了室內略顯凝滯的空氣。林敬言不緊不慢地洗著茶盞，眼皮微垂，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嘉世的事，知道了。”他沒去看林楓的表情，仿佛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天氣，“孫翔那小子，心高氣盛，不懂控場的美學。控場者，定乾坤者，哪是后排縮著的命？”

他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投向林楓，帶著一種審視，但沒有絲毫惡意：“在網游里看了一陣，你那個打法，‘幽冥流’？有點意思。”

林楓捏著細瓷茶杯的手指緊了緊。沸水注入茶壺，白氣繚繞間，他眼底的情緒波動被很好的掩藏。

“冰瘟連環，掐得準，控得狠。控場的同時還想咬人，那股不甘心的勁兒，”林敬言嘴角似乎牽動了一下，不知是贊許還是別的什么，“像鬼爪，透著股陰沉的利。”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話鋒隨之落下，帶著點重量。

“我這兒，剛湊了個隊伍。新隊，”林敬言直言不諱，“破曉。沒名氣，沒底蘊，正在打挑戰賽資格。”他放下茶杯，發出輕微的磕碰聲，目光凝實，“缺個軸心，缺個能攪亂棋盤、還能重新落子的控場大師。”

包廂里靜了下來，只有樓下隱隱傳來的“Fire in the hole!”技能特效音和玩家激動的叫喊。

“你想試試？”林敬言盯著林楓，“試試你那套…讓控場者也能主宰比賽的玩意兒？”他的問題很直接，沒有試探，也沒有畫餅，更像是一次對某種可能性的確認。

旁邊抱著金屬箱的孫宇辰屏住了呼吸，眼鏡片后的目光緊張地在兩人之間逡巡。

林楓沒立刻回答。指尖無意識地在冰涼的瓷杯壁上緩緩敲擊著，發出微不可聞的輕響。試？怎么試？

林敬言像是看出他的疑慮，下巴朝旁邊一直沉默站著的孫宇辰抬了抬。“小孫。”

“在！”孫宇辰一個激靈。

“競技場，2號線，準備1v2房間，我跟你上。”林敬言語速快了起來，重新帶上了一種指揮若定的節奏感，那是獨屬于職業頂尖級別的篤定。他轉向林楓，眼神銳利起來：“讓我看看，‘幽冥流’，在生死局里，是靈光一閃的花活兒，還是能見血封喉的真章。”

1v2？對手是林敬言加一個技術好手？林楓的眼瞳驟然收縮了一下，但那股沉寂多時的火焰，也在這句話里被重新點燃。

“房間名‘破曉試金石’，密碼：1123。”林敬言沒再多言，拿起桌上的平板，手指已經在虛擬鍵盤上飛快操作起來。

林楓什么也沒說，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屏幕亮起，榮耀登錄界面。輸入暗陣幽冥的賬號卡，加載角色。榮耀老茶樓的專用高速網絡連接暢通無阻，他幾乎沒有停頓地點開了競技場搜索框。

房間“破曉試金石”瞬間彈出。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進去。

地圖載入：格瓦拉要塞廢墟。

巨大鋼鐵壁壘的殘骸林立，破碎的廊橋扭曲連接著布滿銹跡的管道和傾圮的混凝土塊，為伏擊和突如其來的沖撞提供了完美的舞臺。陰云低垂，光線晦暗不清。

地圖中央的斷壁殘垣上，已經站著兩個身影。

一個穿著不起眼的灰色盜賊皮甲，ID：【風過無痕】。沒有裝備任何標志性的銀武，手上只握著一對紫字匕首【蛇牙】，動作輕巧得像一片落葉，安靜地立在陰影里，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但那股潛藏的、如同淬毒利刃的森冷氣息，隔著屏幕都仿佛能刺穿出來——退役的“犯罪組合”核心，前第一流氓，縱然角色樸素，氣場依舊令人心悸。

旁邊站著一個裝備……有些怪異的角色。神槍手？但手中那把槍械造型奇特，更像一個集束型的短管手炮，槍身密布著復雜的散熱柵格，尾部拖著一根粗壯的電纜，深深插入腳邊一個類似小型背包能源裝置的方形設備里。ID：【機鳴】。是孫宇辰在操作。

林楓的【暗陣幽冥】傳送在了要塞入口的拱門下。冰冷的太刀【凝霜】在他角色手中散發出幽幽藍光。

公共頻道死寂。

沒有任何指令，沒有任何交流的開場。

林敬言動了。

【風過無痕】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原地破碎，化作數道真假難辨的殘像，并非沖向前，而是如同瞬移般悄然出現在【暗陣幽冥】右后方一處倒塌管道堆砌的陰影死角！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潛行加速！【如影隨形】！

幾乎同時，【機鳴】的手炮驟然充能，炮口亮起刺目的白熾光芒。他沒有立刻開火，槍口只是死死地鎖定著【暗陣幽冥】可能移動的方位，一股沉重的壓力蓄勢待發。

林敬言的切入太快，太刁鉆！如同潛行于夜色中的頂級刺客，選擇了最可能被忽視也是最為致命的夾角！

林楓的眼神瞬間凝固如寒冰。面對林敬言這等人物，一丁點的怠慢都是自取滅亡！【暗陣幽冥】身形不動，手腕卻在進入視線死角的瞬間猛地翻轉！

左手指尖幾乎在殘像出現的剎那按上鍵盤——讀條！

幽藍色的符文以他自身為圓心，無聲無息地在地面蔓延擴散——【冰霜鬼陣】！范圍不大，正好覆蓋住他身后以及右側大半片陰影區域！

冰棱咔嚓蔓延的聲響如此清晰。陰影之中，【風過無痕】真身的身影果然因為這一記提前量的冰陣，被逼得微微一滯，顯露出模糊的輪廓！高速潛行帶來的位移強制中斷！

【冰陣】不是防御技能，卻是最致命的區域控制！它沒有打在空處，而是精準地劃定了禁地！

“漂亮！”包廂里，緊盯著副屏幕的孫宇辰忍不住低呼一聲，隨即又立刻捂住了嘴，心跳如鼓。他從未如此近距離看過這種級別的應對操作。

一擊阻敵，林楓的手指在冰陣符文閃爍的光效中未曾停頓半分！幾乎就在冰陣生效的瞬間，右手指尖在鍵盤的另幾個按鍵上飛掠而過！

【暗陣幽冥】如同鬼魅般前沖！目標并非冰陣中受阻的【風過無痕】，也不是遠處蓄勢待發的【機鳴】，而是斜刺里一處看似毫無價值的斷裂墻壁拐角！

【鬼影步】！拉開的幽影殘像還未消散，他的角色本體已經帶著冰冷的刀光，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小角度滑鏟——【滾刀斬】！

嗤！

刀鋒擦過銹蝕的金屬管道邊緣，迸出幾點火星！

幾乎就在林楓角色啟動的瞬間，【機鳴】手中的集束手炮驟然轟鳴！

轟——！

一道粗壯的白熾光束，如同裁決之光，轟然射向他剛才站立的位置以及【暗陣幽冥】啟動【滾刀斬】前那幽影殘像的區域！高溫光束灼燒空氣，留下一道焦黑的軌跡！位置和時機都把握得精妙到恐怖！如果林楓剛才選擇后撤或者待在原地，都必然被這預判性的重火力光柱吞噬！

但林楓向前了！用一次冒險的、距離極短的側向切入，險之又險地讓身體核心區域避開了光柱的邊緣！

光束擦著他角色身體的邊緣掠過，僅僅是護甲邊緣被高溫熔蝕了些許耐久度！

“好險！”孫宇辰看得冷汗都下來了。

林楓眼中寒光暴漲！那光束的轟擊點離他不過一尺之遙！巨大的沖擊波震蕩感透過神經鏈接艙刺激著他的神經。不能停！

【滾刀斬】勢頭將盡，林楓強行剎車！左腳蹬在混凝土斷塊上強行抵消前沖慣性，同時右手手指在鍵盤一個特定的區域用力按下，指腹似乎因為高速和精確的按壓而微微發白。

嗡……

一股陰冷、沉滯的領域力量以【暗陣幽冥】為中心，驟然爆發！幽深如墨的符文瞬間烙印在地面，范圍更大，覆蓋了【機鳴】所在炮位平臺下方支撐結構的近半空間！【暗陣】！

這是沉默、遲緩負面狀態的鬼陣！

遠處的【機鳴】正要進行下一次充能瞄準，身形猛地被一股無形的力場拖拽，動作肉眼可見地遲滯！

幾乎在【暗陣】鋪開的同一剎那，林楓角色左腳狠狠蹬地反蹬，剛剛被抵消的后坐力化作反向的推力，整個人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疾沖】技能爆發！

暗影繚繞，【暗陣幽冥】的身影拖拽著尚未完全散去的幽影，從【暗陣】籠罩的邊緣，徑直撲向炮臺下方陰影的承重結構！目標不是【機鳴】本身，而是……他腳下！

鬼劍士手中的太刀【凝霜】被高高舉起，藍光暴漲！技能前搖的強烈氣旋在刀身上凝聚！

【破空斬】！強力的斬擊類沖擊技！

“他想拆臺子？！”孫宇辰失聲驚呼，頭皮發麻。這完全偏離了常規路線！

林敬言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銳利的精光。【風過無痕】擺脫冰陣減速的時間比他預想的更短一點，身影已經從冰棱中掙脫，如一道真正的輕風貼地滑出陰影。他看到林楓那斬向支撐柱的一刀，眉頭微不可查地蹙起，似乎在計算什么。

轟！！！

【破空斬】的沖擊波狠狠轟在布滿銹跡和裂痕的金屬支撐結構上！巨大的金屬扭曲撕裂聲令人牙酸！被【暗陣】拖慢的【機鳴】所在平臺劇烈搖晃起來！

林楓根本沒看平臺效果，一刀斬出，角色借反沖之力在空中極其短暫地完成了一個擰身動作！

【格擋】姿態瞬間形成！

鐺——！

一點寒芒，在林楓【格擋】成型的瞬間，精準地釘在了【凝霜】刀身中部！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是【風過無痕】的匕首！他擺脫冰陣后利用林楓攻擊承重柱的短暫“輸出姿態”，抓住了轉瞬即逝的、萬分之一秒的破綻，發動了【悶棍】！目標是強制打斷林楓的后續動作！

匕首與太刀相撞的火星濺開，照亮了林楓和林敬言隔著屏幕冰冷的眼神。

【格擋】判定成功！【悶棍】強制眩暈效果被抵消！林楓角色只被沖擊力震得硬直后退了一小步！刀身傳來清晰的震蕩！

但就是這一小步的硬直！

被平臺搖晃搞得手忙腳亂的【機鳴】，終于找到了重新鎖定的間隙！孫宇辰憋足了勁，雙手在機械鍵盤上瘋狂敲擊！【機鳴】的槍口再一次噴吐出狂暴的光焰！連續三發高速光束，呈品字形封鎖【暗陣幽冥】硬直后退的路徑！

絕境！

林敬言的眼神沒有絲毫波瀾，【風過無痕】完成一次精準到令人窒息的干擾后，身影悄無聲息地再次融入環境，像真正的暗影消散在斷壁之后，徹底消失了蹤跡。

三道光束瞬息即至！

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比在嘉世時被孫翔嘲諷更真實、更冰冷！

林楓的瞳孔，在那一刻收縮到了極致。所有的運算，所有的路線推演，在前一刻仿佛已經窮盡了所有可能。林敬言快如鬼魅般的反應、刁鉆到極點的切入時機、精準的打斷判定和后續消失無蹤的潛行，加上那個技術扎實、火力兇猛的【機鳴】……這是遠比網游里任何野圖BOSS或者公會精英團都更恐怖的對手組合！

三道光束，封死了退路。

硬直！那一小步的硬直是實實在在的死亡窗口！

要結束了嗎？

不。

一股不甘被輕易定義的戾氣，如同冰縫里炸開的巖漿，猛地從林楓心頭躥起！那戾氣如此暴烈，瞬間壓過了對毀滅光束的恐懼，點燃了他眼底最深處那抹沉寂許久的幽火。

他放在鍵盤上的手動了！

不是后退，不是格擋，甚至不是任何防御姿態！

左手四指如同在琴鍵上奏響亡魂之曲，以肉眼難辨的超高頻速掃過鍵盤左側的一排技能鍵！動作快得帶起殘影！

不是鬼陣！

噗！

幾乎在光束臨體的瞬間，【暗陣幽冥】的腳下騰起一團墨汁般粘稠翻滾的濃霧！【鬼影分身】！在鬼劍士職業常規技能樹里被歸為“迷惑”“逃逸”的低階技！

但在林楓此刻的操作下，這個技能的使用時機和目的截然不同！

濃霧翻涌，角色的身影瞬間模糊！三道光束呼嘯而過！其中兩道幾乎是貼著墨霧的邊緣射空！

嗤——！

刺耳的灼燒聲響起！最后一發光束，擦著【暗陣幽冥】的左肩臂鎧掠過！瞬間的高溫熔穿了護甲表層，耐久度猛掉了一截！灼燒的負面狀態圖標立刻在狀態欄亮起！那真實無比的痛感透過神經鏈接狠狠地刺入林楓的大腦！

濃霧遮蔽視線。

包廂里，孫宇辰的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他看到了林楓的血條明顯下滑了一段！林敬言的眼神也微微一凝，【風過無痕】的身影在濃霧范圍之外的陰影里若隱若現，似乎在等待下一次最佳機會。

就在這被攻擊命中的瞬間，在這視線短暫被干擾的瞬間，在那被灼燒刺激得神經高度緊繃的瞬間——

林楓的右手！在那劇烈的灼痛反饋中，手腕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韌性猛然發力！如同拉滿的強弓驟然松開！食指和中指以一個近乎扣扳機的力量感，重重錘擊在鍵盤上某個特定的按鍵組合上！

啪！

按鍵幾乎被按得發出了呻吟！

【暗陣幽冥】籠罩在墨霧中模糊的身影，毫無征兆地、近乎違反物理規律地在原地消失了！像被什么東西硬生生拔走！

下一刻，一抹快到極致的幽藍刀光，帶著高速撕裂空氣的厲嘯，悍然出現在炮臺下方那被轟擊過一次的金屬承重柱前！

【沖撞刺殺】！不！是組合技！

【鬼影步（瞬移形態）】！位移銜接強制中斷！+【疾沖】疊加速度！+【銀光落刃】！鬼劍士斬鬼系的一個俯沖技能！

但這里沒有落點！林楓將其用成了純粹的、孤注一擲的橫向高速沖撞！目標是——那根已經被他【破空斬】打出裂痕、又被【暗陣】影響區域結構穩定性的金屬支撐柱！

“他瘋了？！撞柱子？！”孫宇辰徹底看不懂了，感覺自己的腦子要宕機。

林敬言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針尖大小！

轟隆——！！！！！！

巨大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悲鳴聲從游戲音效中猛地炸開！

那道裹挾著幽藍氣旋的身影狠狠撞在了支撐柱最為薄弱的點上！【銀光落刃】的沖擊力完全轉化為對結構的恐怖破壞力！早已不堪重負的金屬結構如同脆弱的紙板被徹底撕裂！

嘣——咔啦啦啦啦——！

刺耳欲聾的斷裂聲連環爆響！

整個依托在數根支撐柱上的炮臺平臺，連同上面被【暗陣】拖慢了移速的【機鳴】，在巨大失衡的力量撕扯下，轟然垮塌！

“我的媽呀！”孫宇辰發出一聲怪叫。

煙塵彌漫，碎石和扭曲的鋼筋如同瀑布般砸落！原本作為制高點的平臺瞬間化作一片慘烈的廢墟！

【系統提示】：玩家【機鳴】遭受致命地形傷害，生命值歸零！

秒殺！

巨大的煙塵籠罩了半邊地圖。

平臺坍塌的巨響還在廢墟間回蕩。

【機鳴】那癱倒在一片扭曲鋼鐵和混凝土中的灰色身影，旁邊清晰地跳出了生命值歸零的暗紅色提示框，無比刺眼。孫宇辰看著副屏幕上灰白的角色視角，嘴巴微張著，好半天沒能合上。

包廂里一片死寂，只有林楓那臺筆記本散熱風扇加速運轉的細微嗡嗡聲。

林敬言的【風過無痕】沒有動。

他依舊隱藏在那個最佳的、能夠俯瞰全局的陰影角落，像一塊冰冷的巖石。但他那雙始終平靜如幽潭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著副屏幕上那片崩塌的廢墟，以及廢墟前那個持刀屹立的鬼劍士身影。沒有波瀾？不，有東西裂開了縫隙——是某種固有的、被聯盟十年征戰歲月沉淀下來的認知壁壘，被剛才那瘋狂到令人心悸的拆臺一擊，硬生生鑿出了一道裂縫。

林楓的角色【暗陣幽冥】，血條下滑了一截，尤其是左臂的護甲被光束熔穿，閃爍著不穩定的紅光，灼燒狀態還在，血量仍在緩慢下降。但他站在原地，手中的【凝霜】刀鋒低垂，刀尖指向被煙塵籠罩的敵方消失的位置。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勾勒出他微微急促呼吸的側臉輪廓。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在昏暗的包廂燈光下清晰可見。

那種感覺，孫宇辰形容不出來。就像是……一個在深淵里攥著殘刀爬了很久的人，終于在崖壁上砸進了一枚帶著自己鮮血的楔子。

“咳…”孫宇辰嗓子發干，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點后怕和莫名的興奮，“前輩…你的打法…也太狠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自己腳邊那個一直緊緊抱著的黑色金屬箱。

林敬言終于動了。他沒有操作角色，只是伸出手，關掉了副屏幕的信號，也順手退出了競技場房間。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涼透的普洱，一口喝干，滾燙的茶水似乎才冷卻下來。

然后，他轉向林楓，眼神復雜。那里面不再是審視，不再是單純的好奇，而是某種切實的重量。

“控場…還能這么玩。”林敬言的聲音不高，每個字都像在掂量，“把地圖拆了當武器？這戰術思維……”

他頓了頓，忽然笑了，笑得很淺，幾乎看不見，但眼睛里的欣賞之色卻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流淌出來。

“夠陰險。夠狠辣。我喜歡。”

他把空茶杯輕輕放在桌上，發出“噠”的一聲輕響。目光落在林楓身上，也掃過他屏幕上那個血量不全卻頂天立地的鬼劍士影像。

“破曉基地，明早八點。”

他站起身，沒有說“歡迎”，沒有說“簽合同”，也沒有再提“不一樣”。似乎剛才那場帶著生死硝煙味的1v2，就是一切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