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太平洋鐵路近三個月的貨運數據文件。肖恩的目光重新審視著文件的內容,指尖不時地在一組組數字間劃過。
陽光透過雪茄的煙霧,在文件上留下明暗光影的交錯。“我們需要一個幌子。”
肖恩突然開口,老亨利挑起眉毛,目光閃過一絲興趣。
“太平洋鐵路的貨運量數據確實被動了手腳,”肖恩繼續說道,“但我們可以反過來利用這點。”
他的指尖停在一組數字上,芝加哥至奧馬哈段的運輸成本被刻意壓低了23%,但旁邊卻用鉛筆標注了一個被擦去的修正系數。
“這些被壓低的價格,正好可以作為我們收購時的談判籌碼。”
亨利若有所思地吐出一口煙圈:“你是說...讓摩根以為我們中了他們的圈套?”
“正是。”肖恩嘴角上揚,“讓他們繼續做空,而我們則悄悄吸納債券。等降息消息公布后...”
他沒有說完,但兩人都明白其中的含義,辦公室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古董掛鐘的滴答聲回蕩著。
窗外的陽光漸漸西斜,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在波斯地毯上。
“有個問題,”亨利突然開口,“摩根不會輕易放棄這次機會的。”
肖恩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芝加哥論壇報》,指尖點了點頭版的照片。
暴風雪中堆積如山的谷物車皮,與報表上“運力充足”的聲明形成刺眼的對比。
“明天開市,我們需要讓加拿大國家銀行'偶然'發現這些被滯留的車皮。”
亨利的眼睛微微瞇起,他沉默片刻,終于取下眼鏡,金絲鏡框在指間轉了一圈,隨后用絲質手帕緩緩擦拭著。
“不夠,”他開口道“還得讓《紐約每日新聞》明天刊登老威廉姆斯在百老匯給歌舞女郎訂制藍寶石項鏈的消息。”
窗外,紐交所的第二次預備鐘聲穿透秋日的薄霧。亨利緩緩起身,對肖恩說到:“稍等我一下”說完便走出了辦公室。
亨利離開的時間里,肖恩踱步來到落地窗前。證券公司的櫥窗后,職員們仍在加班整理當天的交易記錄。
他注視著下方如蟻群般流動的人潮,考慮著自己手里的支票簿。花旗銀行16萬美元的信貸額度該用在這次交易的什么時候。
“久等了。”亨利推門而入,“我去給加拿大國家銀行打了個電話,他們很快會'偶然'發現那些被暴雪困住的糧食車皮了。”
“下午開市后,”肖恩從公文包取出幾份空白交易單,“我會通過五家不同經紀商分批建倉。”
鋼筆尖在紙上劃出細微的聲響,“每家不超過5萬美元的保證金交易,杠桿控制在八倍。”
亨利湊近查看那些數字,雪茄的煙霧在紙上投下變幻的陰影:“太保守了。摩根的人會起疑的。”
“所以才需要這個。”肖恩又從公文包里取出三張名片,“這是麥迪遜信托、奧馬哈第一銀行和圣路易斯儲蓄所經理的名片。”三家小型鄉村信貸銀行是他這兩天聯系的后手。
“他們會提供額外擔保,把單筆交易拆分成二十次操作。”
他指向交易單最下方的備注欄,“用鐵路債券作為抵押品再抵押,循環操作。”
老人突然爆發出一陣沙啞的大笑,震得桌面上的咖啡杯微微顫動:
“天才的想法!用摩根自己的債券作為抵押來做空他們!”但接著他猛地拍了下桌面,“小子你怎么確保降息前不被發現?”
肖恩又拿出一份9月25日的《華爾街日報》,美聯儲例會的版面被紅筆圈出一段文字:“...當市場流動性不足時,委員會傾向于保守...”
“每月28日的準備金檢查,摩根的人忙著平賬,根本無暇關注債券市場的小波動。”
紐交所下午開市的鐘聲敲響時,兩人面前的桃花心木桌上已鋪滿了交易單據。肖恩最后確認了一遍單據上的數字。
20%保證金和八倍杠桿,亨利提供的70萬美元將變成560萬的操作資金,按計劃可以吃進聯合太平洋鐵路30%的流通債券。
“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亨利突然按住肖恩的手腕,“保證金交易的追加通知...”
肖恩從公文包底層抽出一份文件。太平洋鐵路公司信箋上的印章還帶著新鮮的油墨香。
“紐約貨運部特別顧問聘用書,上午我剛剛通過私人關系拿到的,明天生效。”
他嘴角揚起一絲冷笑,“當債券價格波動超過20%,最先接到追加通知的會是...我們自己。”老亨利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拍了拍肖恩的手背。
“很好,你考慮的已經很周全了,接下來你放手去做吧,我會安排人全力配合你。”
“開始吧。第一批單子走貝爾斯登和基德-皮博迪公司這兩家。另外三家收市前進場。”
肖恩的聲音很平靜,手指在亨利辦公桌上的三部電話機間游走。“5萬美元空單,拆分成12筆,間隔9分鐘。”
當亨利將手中燃盡的雪茄按在煙灰缸里的時候,肖恩已經通過五家經紀商。
開始建倉聯合太平洋鐵路公司的債券,而且每單都巧妙地壓在摩根內部監控的閾值之下。
紐交所收市的鐘聲回蕩在華爾街時,肖恩的鋼筆尖停在了最后一筆交易記錄上。
“第一批已經全部吃進。”肖恩合上交易簿,指尖在燙金的封面上輕輕敲擊了幾下。
恰在此時,樓下此起彼伏的電話鈴聲透過橡木門縫傳來,像一場即興的交響樂,為今日的收官奏響了終章。
“麥迪遜信托2千張,奧馬哈第一銀行2千張,圣路易斯儲蓄所3千...”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接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老亨利抿了一口威士忌,用拆信刀挑起了一張半小時前秘書送進來的電報:“蒙特利爾海關剛剛扣押了第二批冷藏車皮,里面裝的是摩根參股的威士忌酒廠的私貨。”
10月5日上午8:15分,晨霧籠罩著華爾街,肖恩的皮鞋踏在潮濕的鵝卵石路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抬頭望向不遠處的摩根大廈,頂層辦公室的燈光已經亮起,威廉姆斯提前到崗了。
推開亨利辦公室的橡木門時,雪茄的煙霧立刻纏繞上來。老人的辦公桌上,加拿大國家銀行發來的密電堆滿了半個桌面。
“看看這個。”亨利扔來一份還帶著印刷廠油墨味的《華爾街日報》,頭版赫然印著圣瑪麗河北岸車皮的照片,配圖說明卻寫著‘太平洋鐵路運力的謊言。’
電話鈴聲突然刺破寂靜。亨利接起聽筒,嘴角漸漸揚起一抹弧度:“蒙特利爾銀行剛剛拒絕承兌摩根的信用證。”
他放下電話時,水晶杯里的威士忌泛起漣漪,“理由是有偽造債券的嫌疑。”
肖恩從公文包取出今天的交易單,鋼筆在紙上劃出沙沙聲響。陽光透過霧氣照進來,將紙上的數字映得透亮。
“第一批追加保證金通知應該...”話音未落,秘書慌張地撞開門:“摩根大廈那邊好像出了問題。”
亨利不緊不慢地往威士忌里加了塊冰:“通知《紐約時報》,就說我們發現有人用摩根銀行的股票作抵押,在做空聯合太平洋鐵路。”
他抿了口酒,“記得強調,這些持股公司的財報數據。連基礎的運營指標都撐不起來。”
肖恩望向行情板,聯合太平洋鐵路債券的價格開始詭異地上下跳動。他的手表顯示9:58分,距離正式開盤還有2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