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別過頭去，胸口像是壓了塊石頭。

之前看序章CG的時候，他只覺得那些畫面雖然悲壯，但卻十分遙遠，他很難共情。

可如今看見趙承嗣的慘狀，他忽然有點明白那首童謠里的鄉愁了。

要是自己在這鬼地方守上十幾年，還斷手瘸腿，怕是早特么瘋了！

良久，郭昕松開趙承嗣，盯著趙承嗣那張蒼老的面容，終于咬牙開口：

“趙承嗣，你私燒糧草，依軍法當斬！你可認罪？

趙承嗣緩緩整了了整身上的甲胄，挺直腰板，“末將認罪。”

“末將只求他日王師西援，還請將軍，帶某回長安……”

“好，某答應你！”

趙承嗣恭敬拜倒，重重磕了個響頭，“多謝將軍！”

郭昕轉向副將，下令道：“明日午時，于校場行刑，全軍觀禮，以儆效尤！”

副將含淚抱拳領命。

直播間的觀眾一下就懵了，前面看兩人抱在一起，大家還一個勁刷【感動】【淚目】，結果一轉眼，就下令殺了？

【？？？？？？】

【這大爺雖然腦子不好使，但是真男人！】

【臥槽，看前面抱一起，我以為郭將軍要把他放了呢。】

【只能說，殺得好！】

【郭昕：抱你是情分，斬你是本分（抽煙）】

【他只是想家了而已，這就斬了？而且糧倉不也搶救回來了嗎？】

【可是他燒了軍糧啊！為了救火，死了那么多人。】

【他不是說了嗎？他燒糧是為了逼大家東歸，出城和吐蕃軍決一死戰，他自己也沒準備活。犧牲是必須的。】

【外面那么多吐蕃軍隊，你覺得能突圍？】

【你都沒試過，怎么知道不能突圍？】

葉秋也是一愣，但他和直播間觀眾的想法不太一樣。

他理解趙承嗣燒糧的行為，無非就是想絕了所有人的念想，逼大家出城和吐蕃決戰。

是死還是活，都能有個結果，不用再這么煎熬著。

從理性的角度考慮，這和找死沒什么區別，但人從來都不是理性生物。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王承恩，經常從懷里摸出他那個小將軍木雕，一看就是大半天。

王承恩這應該還算好的，有個念想。

安西軍這么多人，像趙承嗣這樣幾近崩潰的人，應該也不是少數。

葉秋心中一動。

死守還是東歸，這明顯是兩條不同的路線。

難道……這關系到最后的結局！？

想到這，葉秋眼睛一亮。

如果按照一般玩家的心態，這里肯定是順著劇情發展，看著趙承嗣被殺。

但他可不是一般玩家，他決定試試能不能救下這老小子。

如果郭將軍執意要殺，那說明自己想多了，但如果真讓他救下來了，那這里絕對是影響最后結局的關鍵節點。

想著，他一步跨出，抱拳朗聲道：“將軍，末將認為，趙承嗣不可殺！！”

此話一出，帳內瞬間安靜。

所有人齊刷刷扭過頭，詫異地盯著葉秋。

就連趙承嗣自己，也不可置信地看向葉秋。

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有素不相識的隊正替自己說話。

副將勃然色變，“大膽！汝一個小小隊正，哪兒輪得到說話！？”

郭昕眼中閃過一絲好奇，抬手制止副將，盯著葉秋沉聲問道：“為何殺不得？”

葉秋深吸一口氣，梳理了一下邏輯，這才說道：“將軍，安西困守西域十幾載，將士們誰不思念故土？”

“如今吐蕃圍城日久，軍心已明顯浮動。如貿然斬殺趙承嗣，恐更添眾將士愁緒，怕是想要東歸的將士更多，若生出嘩變，則安西危矣。”

葉秋說完，所有人皆是色變。

甚至連郭昕都是瞳孔一縮。

葉秋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郭昕知道軍中有不少人想過東歸，尤其是那些關中，中原來的士卒。

如果殺了趙承嗣，確實有可能會刺激到這些士卒，會導致什么樣的結果沒有人知道。

若是往日，他相信自己能安撫眾人，但如今吐蕃圍城，但凡出點問題，龜茲城隨時都可能被攻破。

出于穩妥考慮，郭昕瞇著眼睛問道：“那依汝之見，糧草被焚一事，應當如何處置？”

“卑職認為，不如就說是吐蕃奸細所為，人已潛逃。如此，既可以解釋糧倉被焚，又可激發將士同仇敵愾之心！”

葉秋說完，彈幕再次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

【臥槽，葉神牛啊！這波智商在大氣層！某十分佩服！】

【好家伙，一句話就把人救了，秋寶還是有點東西的。】

【嗚嗚嗚嗚，秋寶也太善良了吧！】

【不是，葉神你圣母病犯了是吧？】

【就是，燒糧草不殺？那些救火犧牲的士兵算什么？】

【不是圣母病，確實不能殺，殺了軍心肯定散！】

【殺都沒殺，你就說軍心會散？你是策劃？】

【趙承嗣：本來都準備好躺板板了，你猜怎么著，嘿，葉神把我救了！你就說騷不騷吧！】

一瞬間，彈幕就“到底要不要救趙承嗣”展開了激烈討論，密密麻麻的彈幕甚至重疊在一起，根本看不清。

游戲中，郭昕摸著胡須沉思，權衡其中的利弊。

良久，他一拍桌案：“當前大敵在前，應當穩妥為重，葉隊正此計甚善！”

“但趙承嗣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杖五十，發往炊事營打雜。”

說完，他逼視在場眾人，“今夜之事，出我的口，入爾等的耳。糧倉被焚，乃吐蕃細作所為，可聽明白了？”

眾人齊齊抱拳道：“喏！”

見眾人應下，郭昕這才轉向葉秋，眼中滿是贊賞。

“汝既為銳士，身手不凡，又有此等見識，自今日始，本將擢升汝為校尉，統領南城墻防務，轄兩百精兵！”

葉秋大喜，沒想到自己真的把趙承嗣救下來了，看來這里真的是關鍵節點。

而且他還從隊正升到了校尉，這晉升速度和做火箭沒什么區別。

“今日之事，便這樣吧，你們且都退下吧。”郭昕說道。

葉秋強壓住上揚的嘴角，抱拳告退。

轉身掀開帳簾，夜風撲面而來。

葉秋心里嘚瑟，這下直播間的那群家伙肯定得罵自己“狗賊”“裝上了”什么的。

“兄弟萌，本校尉剛剛的表現如何？是不是帥炸了？”

可彈幕壓根沒人理他，眾人還在為是不是應該救趙承嗣爭地面紅耳赤。

呃……

葉秋不知道這玩意有啥好爭的，這件事從大局考慮肯定是沒錯的，是為了保全更多的人。

而那些犧牲在火災中的安西兵，雖然讓人惋惜，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