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茍縮在陰暗潮濕的柴房角落里，感覺整個人生都灰暗了。

不是形容詞，是真的灰暗——他頭頂三尺處，一行金光閃閃、加粗放大的LED滾動字幕，正以每息滾動三次的頻率，無聲地、倔強地、刺眼地宣告著：

【我是卷王！我要奮斗！加班光榮！摸魚可恥！】

這玩意兒，字大如斗，金光璀璨，穿透柴房的茅草屋頂，直沖云霄。別說十里，林茍懷疑青云宗山門外的野狗都能看見這玩意兒在閃！

“統子哥…商量一下…”林茍有氣無力地對著空氣（系統）討饒，“這燈…能調暗點不？或者換個地方？比如腳底板？實在不行…改成默片模式？”

【警告！檢測到宿主試圖規避懲罰！懲罰強度提升10%！字體閃爍頻率增加！】系統冰冷的回應伴隨著字幕“嗡”地一下，亮度陡增，閃爍頻率加快，活像個抽風的霓虹招牌。

林茍被晃得眼前發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社死！這是赤裸裸的社死！而且是24小時不間斷、360度無死角、自帶高亮聚光燈的究極社死！

他現在別說茍了，簡直像個黑夜里的螢火蟲，還是特大號的那種！走到哪都是焦點。

“行…你狠…”林茍咬牙切齒，把臉深深埋進膝蓋，“不就是當雜役管事嗎…我當！我當還不行嗎！”

【滴！檢測到宿主積極（被迫）工作態度！請于剩余時間：2天11時辰內，成為外門雜役管事。任務獎勵：隱匿符x1（時效：一炷香）。失敗懲罰：頭頂字幕升級為環繞立體聲廣播模式，同步朗讀字幕內容，音量：宗門晨鐘級。】

林茍：“……”他默默地把“弄死系統”這個選項，從人生計劃表里提前到了第一位。

當務之急，是找條褲子遮住屁股上的破洞，以及…找個能暫時避開人群的地方，研究怎么當上那個勞什子管事。柴房雖然破，但勝在偏僻，除了老鼠和蜘蛛，基本沒活物。

他剛挪動了一下，準備去角落里那堆破布里翻翻有沒有能蔽體的東西。

吱呀——

柴房那扇破敗的木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油膩圍裙、頭發花白、腰背佝僂得像只老蝦米的老頭，端著一個缺了口的破碗，慢吞吞地走了進來。他是外門廚房的燒火雜役，大家都叫他老黃。

老黃渾濁的眼睛先是習慣性地掃視了一圈柴堆，然后…他的目光就凝固了。

他看到了縮在角落里的林茍，以及…林茍頭頂那行金光閃閃、瘋狂閃爍的彈幕。

老黃端著碗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他那張布滿皺紋、常年被煙火熏得黢黑的臉上，先是茫然，然后是震驚，接著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最后歸于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他默默地走到林茍旁邊不遠處的一個木墩子坐下，把破碗放在地上，里面是半碗清澈見底、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兩人一坐一蹲，中間隔著幾根劈柴，頭頂的金光字幕孜孜不倦地滾動著。

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半晌。

“咳…”老黃清了清嗓子，聲音沙啞得像破風箱，他沒看林茍，眼睛盯著地上的一只爬過的螞蟻，“小伙子…新來的？”

林茍把臉埋得更深了，悶悶地“嗯”了一聲。

“嗯…”老黃又沉默了一會兒，拿起破碗，小心地喝了一口稀粥，喉結滾動了一下，“…挺…挺亮堂的哈？”

林茍：“……”他想原地去世。

“那個…”老黃似乎斟酌了一下詞句，語氣帶著一種過來人的滄桑和…不易察覺的同情，“…年輕人…有…有干勁，是好事。就是…就是這動靜…稍微…大了點？”

林茍快哭了：“老黃叔…我…我不是自愿的…”

“懂，都懂。”老黃點點頭，一副“我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的表情，又喝了一口粥，“宗門里…奇奇怪怪的法寶…挺多的。你這…算…比較醒目的那種。”他頓了頓，補充道：“就是有點費眼睛。”

林茍：“……”這安慰還不如沒有！

“叔…跟您打聽個事兒。”林茍決定轉移話題，拯救自己瀕臨崩潰的神經，“咱們外門…雜役管事…怎么才能當上？”

“管事？”老黃終于抬起眼皮，正眼看了林茍一下（主要是看字幕），眼神里帶著一絲詫異，“你想當管事？”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茍那身破衣服和屁股上的洞，又瞄了一眼那刺眼的字幕，意思很明顯：你這德性…加上這特效…去當活靶子還差不多。

“咳…有點…個人追求。”林茍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內心OS：追求不被社死！

老黃放下碗，慢悠悠地從腰間摸出一個油光發亮的煙桿，塞了點劣質煙絲，手指一搓，一點火星燃起。他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霧繚繞中，眼神顯得更加渾濁。

“管事啊…”老黃吐出一個煙圈，“以前是張胖子，管著廚房、柴水、清掃幾十號人。油水嘛…自然有點。”

林茍眼睛一亮，有門路？

“可惜啊…”老黃話鋒一轉，帶著點唏噓，“上個月，張胖子給內門一位長老的小灶燉‘靈羽雞’，火候沒掌握好，燉過頭了半刻鐘，靈氣散了大半…長老一怒之下，罰他去‘思過崖’面壁三年，順便…把管事位置給擼了。”

林茍：“……”因為一鍋雞？修仙界職場這么殘酷的嗎！

“那…現在管事位置空著？”林茍追問。

“空著。”老黃點頭，“但也不是誰都能坐的。管事的任命權，在外門執事劉扒皮手里。”提到“劉扒皮”三個字，老黃的語氣明顯帶著一絲厭惡。

“劉扒皮？他有什么喜好？”林茍立刻捕捉到關鍵信息。

“喜好？”老黃冷笑一聲，煙桿在木墩上磕了磕煙灰，“靈石！還有…馬屁！拍得越響越好！誰送得多，送得巧，誰就有機會。不過…”他看了一眼林茍頭頂的字幕，意有所指，“你這…出場方式有點特別，劉扒皮那人…膽子小，疑心重，未必敢收你。”

林茍心一沉。送靈石？他兜比臉干凈！拍馬屁？他只想拍死系統！頭頂還頂著這該死的“社死光環”…這任務簡直是地獄難度！

就在這時，柴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一個尖利的吆喝聲：

“老黃頭！死哪去了！午膳時辰快到了！‘碧玉靈米飯’的火候呢？耽誤了內門師兄師姐的膳食，扒了你的皮也賠不起！”

一個穿著管事服（但明顯比張胖子那件舊）、身材干瘦、三角眼、留著兩撇老鼠須的中年男人，叉著腰站在柴房門口，正是外門執事——劉扒皮。

他一眼就看到了老黃，正要開罵，目光掃到角落里的林茍…以及他頭頂那行金光閃閃、瘋狂閃爍的彈幕時…

劉扒皮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雞，所有的罵聲瞬間卡在喉嚨里。他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先是驚愕，接著是恐懼，然后是極度的厭惡和警惕，最后變成一種“這什么鬼東西離我遠點”的嫌棄。

“你…你是什么人？！”劉扒皮指著林茍，聲音都有些變調，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仿佛林茍是什么瘟疫源，“頭頂…頂個什么妖法？！想嚇唬誰？！”

林茍心里苦，但林茍不說。他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最和善（實則因為字幕金光映照顯得格外詭異）的笑容：“劉執事好，弟子林茍，新來的雜役…”

“雜役？！”劉扒皮聲音拔高八度，三角眼瞪得溜圓，“誰招你進來的？！頂著這么個…這么個玩意兒！想嚇死誰？！趕緊給我弄掉！弄不掉就滾出雜役院！”他顯然被這“特效”嚇得不輕，色厲內荏。

【滴！檢測到關鍵人物‘劉扒皮’出現！觸發臨時任務：消除劉扒皮的負面印象！任務獎勵：字幕亮度臨時降低10%（時效：一個時辰）。失敗懲罰：字幕增加背景音樂（《奮斗者之歌》激昂版）。】

林茍眼前一黑。背景音樂？！還激昂版？！這系統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眼看劉扒皮就要揮手趕人，林茍急中生智，猛地一指廚房方向，用盡平生最大的誠懇（和求生欲）喊道：“劉執事！弟子是來燒火的！弟子特別擅長燒火！尤其是燒‘碧玉靈米飯’的火！保證火候精準，靈氣不散！”

燒火？

劉扒皮和老黃都愣住了。

老黃：這小子…剛才還打聽管事，轉眼就要搶我飯碗？

劉扒皮：燒火？頂著這玩意兒去燒火？是想把廚房點了嗎？

“你…你會燒火？”劉扒皮狐疑地看著林茍，又瞄了一眼那刺眼的字幕，顯然不信。

“會！特別會！”林茍斬釘截鐵，為了證明自己，他甚至調動起剛升級到煉氣五層的微薄靈力，手指一搓——噗，一小簇比蠟燭火苗還小、搖搖晃晃、隨時會熄滅的微弱火苗出現在指尖。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劉扒皮嘴角抽搐，看林茍的眼神像在看傻子。老黃默默轉過頭，肩膀微微聳動。

林茍老臉一紅，但頭頂的字幕不允許他退縮！他梗著脖子，硬著頭皮繼續忽悠：“劉執事！您別看我火苗小！濃縮就是精華！我…我燒火講究的是…是意境！是控火的藝術！是…是精準把握每一絲靈氣的律動！”他絞盡腦汁把前世看的廣告詞都搬了出來，“讓我試試！若燒壞了飯，我…我任憑處置！頭頂這玩意兒…我也認了！”

最后一句“任憑處置”和“認了頭頂玩意兒”，似乎觸動了劉扒皮。他三角眼滴溜溜轉了幾圈，看了看一臉“悲壯”的林茍，又看了看廚房方向（午膳時間確實緊迫），再看看那行依舊閃亮的字幕…

一個惡毒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

“好！”劉扒皮突然一拍大腿，臉上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小子，這可是你說的！今天午膳的‘碧玉靈米飯’，就由你來燒火！老黃頭，你看著他！要是燒壞了…”他陰惻惻地盯著林茍，“你就頭頂這玩意兒，去思過崖陪張胖子吧！三年！”

說完，劉扒皮像躲瘟神一樣，轉身快步溜了。

柴房里，只剩下林茍、老黃，以及那行永不疲倦的：【我是卷王！我要奮斗！加班光榮！摸魚可恥！】

老黃默默拿起煙桿，又吧嗒了一口，看著林茍，眼神復雜：“小伙子…碧玉靈米，火候差一絲，靈氣就散，米就廢了。輕則挨罰，重則…像張胖子一樣。”

林茍看著指尖那點隨時會滅的小火苗，再看看灶膛里需要持續穩定、蘊含特定靈力的火焰…以及腦海中系統冰冷的倒計時（消除負面印象任務）和那個可怕的背景音樂懲罰…

他深吸一口氣，感覺屁股上的破洞更涼了。

“老黃叔…”林茍一臉視死如歸，“教教我，怎么燒火…才能保住屁股…哦不，是保住飯碗？”

老黃沉默片刻，在木墩上磕了磕煙灰，站起身，走向灶臺。

“燒火…是個精細活兒。”老黃的聲音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律，“柴，要選三年生的‘青岡木’，劈成三寸長，一指寬…先引‘文火’，靠灶膛的余溫慢慢烘…”

他一邊說，一邊動作麻利地挑柴、引火。枯黃的引火草被點燃，冒出青煙，幾根細小的青岡木被小心架上去，火苗開始舔舐木柴，發出噼啪的輕響，火勢不大，卻異常穩定，帶著一種溫潤的暖意。

“看清楚了？”老黃頭也不回，“文火烘半刻，待木芯熱透，再添新柴，轉‘武火’催沸…水滾之后，立刻壓火，轉‘文火’慢煨…期間靈力要穩，心神要定，感受鍋中米與水、火與靈的共鳴…稍有浮躁，前功盡棄。”

林茍看得目瞪口呆。這哪是燒火？這簡直是煉丹！不，比煉丹還講究！這老黃頭…絕對不是普通的燒火雜役！

【滴！檢測到宿主學習‘靈廚控火基礎’，領悟力符合要求！解鎖臨時技能：‘專注控火（入門）’：在燒火時，精神力集中度提升20%，靈力微操穩定性提升10%。時效：本次燒火任務期間。】

林茍精神一振！系統終于干了回人事！雖然是個臨時工技能！

“謝老黃叔！”林茍真心實意地道謝，然后深吸一口氣，走到灶膛前，學著老黃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拿起幾根劈好的青岡木。

頭頂的金光字幕還在滾動閃爍：【我是卷王！我要奮斗！加班光榮！摸魚可恥！】映照著他緊張而專注的側臉，也照亮了灶膛里跳躍的火焰。

他摒棄雜念，將全部心神沉入指尖那微弱的靈力，沉入眼前這一方小小的灶膛。添柴，控風，感受火舌的每一次跳躍…

老黃退到一旁，抱著手臂，渾濁的眼睛看著林茍笨拙卻異常認真的動作，又看了看他頭頂那行與此刻專注神情格格不入的沙雕字幕，布滿皺紋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極淡、極淡的笑意。

這小子…有點意思。

柴房里，只剩下柴火燃燒的噼啪聲，和林茍頭頂那無聲卻無比耀眼的奮斗宣言。

社畜林茍的仙俠職場生涯（被迫版），從燒好一鍋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