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混合著硝煙味道，將飄在空中的灰燼帶到了泥土中。

曹仁勉強撐起身子，跪在沙地上，朝天空伸手，“賊老天，為何現在才下雨，難道你眼瞎了嗎？還是在看我曹仁的笑話！”

就這樣，曹仁越說越氣，竟然自己一個人和老天爺吵了起來，到最后，怒火實在無處發泄，曹仁便要點起剩余的兵馬，繼續南下追捕張飛。

滿寵與牛金等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將曹仁帶回了樊城大營，并且派快馬將此事報告給丞相。

“文直，沒想到你僅憑一條斷橋后撤的計謀，就精準拿捏了曹仁的心思，愚兄佩服的緊?！?

周逸等人在天明時分來到了關羽的坐船上，逋一上船，徐庶就迎了上來。

面對徐庶的吹捧，周逸微微一笑，“元直兄過獎了，我能做到這一點，只不過是因為在許都多年，比你們更為了解曹仁而已。”

“文直這也算是知己知彼了。”關羽捋著長髯，朗聲笑道，“只不過，不知道曹丞相見到這斷橋煙雨，還有那魚梁洲上一萬多具燒焦的尸體，心里會作何想法？”

“必然是如鯁在喉，寢食難安了。”徐庶接過話頭，“再加上文直的那句口號，曹操的頭風病怕是又要犯了。”

消息傳到曹操跟前時，大軍才剛剛抵達育陽縣郊外。

曹操在此地停留了兩天，原本是為了收拾南陽各縣的人心，在每個縣都停留了一天，但正巧碰上曹仁屠了新野，不得不多留一日，一方面安撫人心，一方面處理這件事帶來的不利影響。

然而實施情況是，好不容易拉攏過來的幾家大族，在聽說新野縣被屠之后，不僅沒有害怕的意思，反而生出了一絲寧死不屈的倔強。

這一情況，讓曹操很是頭疼，而且還不能訴諸武力。

為此，回到行軍大帳中的曹操將曹仁大罵了一通，要不是兩人的太爺爺是一個人，恐怕曹操就要罵到祖宗十八代了。

就在這時，滿寵的親兵帶著消息進來了。

“為什么是滿伯寧派人來，曹仁干什么去了？”

聽到這頗為不善的語氣，那親兵心頭一顫，跪在地上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為何不說話？難不成是個啞巴嗎？”

那親兵趕忙應聲，“回稟丞相，曹仁將軍昨夜受傷昏迷了，因此滿將軍才派我前來?！?

曹操眉毛一挑，眼神中閃過一絲憂色，“如何受傷的？為何如此嚴重？”

親兵暗暗吸了口氣，將昨天下午到晚上的戰況細細的說了一遍。

當聽到張飛斷橋后撤時，曹老板的第一反應也是張飛勢窮力孤，應當窮追不舍，但一想到曹仁受傷一事，又感覺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緊接著，那親兵就說到了魚梁洲上蘆葦叢生一事。

曹操立刻出聲打斷，“莫不是又中了劉備的火攻之計？”

“這......”親兵心說你不愧是丞相，猜到真準，但表面上還要按照滿寵的吩咐，給曹仁遮蓋幾句，“不瞞丞相，曹仁將軍已經盡力防范火攻了，還讓人帶著鐮刀，將蘆葦全部砍了，才帶著大軍前去追索張飛。”

聞聽此言，曹操冷哼一聲，“這么說，還是被燒了一遭。”

親兵無奈，只好垂下腦袋，有氣無力的答了一聲，“是！”

曹操拍桌而起，“既然都已經將蘆葦砍了，你們是怎么被燒的？那么大的沙洲，四周都是水，難不成這大火是從天而降的嗎？”

親兵立刻五體投地，大帳中落針可聞，半晌才硬著頭皮回答道：“回稟丞相，張飛那廝早早的逃到了船上，是江夏的水軍，用床弩將火箭從三里外的江面上射到沙洲上的，引燃了他們提前埋在沙里的火油?！?

聽到這里，曹操并未打斷，而是招招手讓親兵繼續往下說。

親兵從突圍，到點兵，到曹仁吐血昏迷全都說了一遍，當說到張飛等人在船上高喊的那句口號時，親兵才收住聲音。

“就這點事情，就把他給氣吐血了？”

曹操皺著眉頭，聽到曹仁所傷并非刀劍所致，心底那一絲擔憂瞬間消散，剩下的，全是對曹仁屠城，以及此次損兵折將的憤怒。

那親兵囁喏良久，始終不敢說出那句口號，跪在大帳正中，一張臉憋得通紅。

“還有什么沒說的，一并說出來，否則立刻軍法從事！”

眼見被丞相看穿，親兵也不敢再隱瞞，聲如蚊訥般將那句口號念了一遍。

曹操走上前去，一腳將親兵踹倒在地，“來人，將此人推出轅門......”

“阿瞞妙計安天下，賠了寶馬又折兵！”

親兵閉著眼睛，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了那句口號。然后便癱倒在地，胸口劇烈起伏，都能聽見自己“嘭嘭”的心跳聲。

反正是一死，還不如喊出來痛快，親兵心中竟然升起這么一個念頭，不禁讓他打了個冷顫，背后全是汗水。

聽到那句頗具嘲諷意味的口號，曹操呆愣在原地半晌方才回過神來。

“周~~不~~疑?。?！”曹操沖著帳外高叫，“我誓殺汝！”

......

船隊南下不過五十里，路過一個名叫黎丘的小鎮，便見一彪人馬站在東岸上，沖著船隊高叫。

張飛眼尖，瞧見對方穿著荊州服色，趕忙說道：“二哥，看這樣子，怕是蔡瑁那狗賊派來的?！?

“應該不是。”關羽微微搖頭，“蔡瑁好歹也是荊州名將，素來知兵，豈會不知道，就憑這點人馬，如何能攔得住江上大船？”

此時，距離越來越近，岸上那隊人馬中驟然亮出一面旗幟，上書一大大的“文”字。

“是文聘！”張飛立刻反應過來，“沒想到他居然躲在這里?！?

關羽提前去了江夏，不知道劉先全家遇害那件事，張飛本要開口，卻想到周逸就站在一旁，因此咽下了話頭。

“關將軍，能不能下令靠岸，將文將軍接到船上來？”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周逸，張飛和徐庶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兩人都猜到了周逸的想法，因此附和周逸，讓關羽放文聘上船。

有張飛二人作保，關羽不疑有他，下令放下小船，將文聘等一干人馬接了過來。

逋一上船，還未與關羽等人見禮，文聘竟然徑直走到周逸面前，“噗通”一聲跪在甲板上，“公子，文聘無能，未能保全別駕，只恨尚未見到公子，故而不敢自戕，請公子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