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彌漫，像是用棉花替代了空氣，壓的人喘不過氣。

烏林西北地面，被大雨沖刷的像是爛泥塘，根本無處下腳。

此時此刻，張飛正領著三千人的混編步兵，沿著這條路往西北方向，前往預定的埋伏點。

其中，有一千人江夏水軍，在前面開路。

這些人不僅熟悉地形，而且懂得如何避開沼澤，以及可能存在的蛇窩，螞蟥密集的區域。

眼下這天氣，蛇怕是少見了。但若是不小心埋伏在鼉龍出沒的地方，一覺醒來，可能會少條大腿也說不定。

跟在這些人后面的，是一千南陽兵。

這些南陽兵跟隨劉備少說六七年，不能說身經百戰，也算得上是久經操練。

從體格，到戰斗技巧，再到耐力，遠勝江夏水軍和江陵新兵，是這次伏擊戰的主要戰斗力。

他們除了穿戴了制式裝備，背著自己的干糧，還攜帶了用油布包裹起來的竹筒型爆竹，和陶罐型手拋雷。

這些裝備加起來，少說六十斤，若是放在江陵新兵背著，恐怕走不了幾步，就要歇息了。

跟在最后的一千人，是由卓膺率領的江陵新兵，他們此次不負責作戰任務，完全充當前面兩千人的后勤。

因此他們的裝備也比較簡單，除了皮甲和環首刀之外，就是糧食、彈藥等輜重而已。

這次伏擊戰的時間大概是三到四天，徐庶的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包括龐統。

要求這三千人要做到“一擊不中，遠遁千里”，若是三天已過，曹軍還沒來，也得及時撤離戰場，不允許戀戰。

帶著這樣的命令和任務，張飛帶隊出發了。

整整走了兩天，到了二十八日傍晚，才走了不到八十里，距離預定的伏擊位置，還剩五里路左右。

張飛下令，一鼓作氣，到了目的地再生火做飯。

夜幕降臨，即使是長江流域，霜降之后的夜晚，也是非常冷的。

營地里很快點起一個個火堆，眾人紛紛圍在火堆前，等待著火頭軍做好戰前的最后一頓熱飯。

在此之前，張飛就已經下了命令，從明天開始，各部進入伏擊位置后，為了避免暴露位置，不允許再私自生火。

今天晚上額外準備的燒餅，就是后面兩天的干糧。

好在這是冬天，食物不容易壞，兩天時間也不長，眾人也都能接受。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在吃過一頓令所有人都十分滿足的晚餐之后，三千士卒躺在帳篷中，伴著星光，還有一絲微弱的流水聲，沉沉睡去。

伏擊點是龐統選的，在烏林西北大概八十里，距離夏水則只有五里不到。

若是曹軍渡過夏水，前往烏林，這是必經之路。

周逸私下里和秦丹打聽過，那段路是東西向的，路北邊是個小山坡，不高，但想要爬上去，也得費些時間。

路南邊則是一片林子，是那種自然生長的林子，下面一層灌木叢，極難行走，只要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往那林子里踏進去一步。

伏擊位置，自然也就只能選在那個小山坡上面了。

九月晦日，也就是二十九日的清晨。

依舊是濃密的大霧，張飛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部署各部的任務。

這些細節，無論是熟知地理的龐統，還是身經百戰的徐庶，抑或是奇思妙想的周逸，都無法提前布置，只能由張飛自行決定。

水軍作戰，最主要的武器就是弓弩，因此這一千江夏水軍，被張飛一分為三。

其中兩部各有四百人，準備常規箭矢，埋伏在山坡東西兩側。

另外兩百人，則準備響箭和火箭，在后陣隨時待命。

兩部弓弩手中間，是負責投擲手拋雷的一千南陽兵。

新兵負責往來運送彈藥、箭矢，以及必要時的接應。

分撥已定，三千士卒按照張飛的布置，迅速進入了指定位置。

等到陽光刺破濃霧，帶著一絲暖意灑在眾人后脖頸上時，已經是萬事俱備，只欠曹軍了。

......

大雨來襲時，以章陵太守，護軍趙儼為首的四萬人馬，剛過華容縣城四十里，一時間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在杜襲和袁渙的建議下，趙儼立刻下令尋找高處避水，以免大澤漫溢，淹了人馬。

這場大雨不光阻斷了前進和后撤的道路，也阻斷了與曹操的聯系。

因此，天一放晴，趙儼就迫不及待的派出信使，并且立刻下令，整頓兵馬，加快腳步，盡快與水軍會合。

自駐扎點到夏水，一百五十里，趙儼所部四萬人馬只用了兩天半的時間就走完了。

二十九日過午，趙儼率軍抵達夏水西岸。

看著身后疲憊的將士們，趙儼心下不忍，便下令就地扎寨，好好吃頓飽飯，休整半日，等到明日一早，再渡夏水。

四萬人的營寨，連綿近十里，在夏水西岸一字排開。

之所以這樣做，一是為了方便取水做飯，二是為了明日能夠同時渡河，節省時間。

所謂忙中出錯，就是這個意思。

四萬大軍聚集在岸邊，仿佛一條火龍在江中飲水，人馬嘶鳴的聲音讓張飛所部根本無法入睡。

當然，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即將迎來大戰的緊張和激動，導致的精神亢奮，和外部的嘈雜關系不大。

一夜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人醒的早，天亮的遲。

平明時分，夏水西岸就開始忙碌起來，休息了八九個時辰的趙儼所部，精神狀態極佳，收拾行裝的動作，比平時快了不少。

見此情形，趙儼當即下令，讓大軍渡過夏水再吃早飯，并且專門多說了一句，早飯的規格和昨天中午一樣。

消息傳到軍中，上下頓時一片歡騰，一想起昨天那頓肉食，士兵們就忍不住流口水，簡直比曹丞相當年望梅止渴還管用。

非只如此，眾人的動作也更快了，從號角聲響起，到整頓完畢，前后不過半個時辰。

隨后，趙儼一聲令下，四萬大軍由各部將領帶隊，分作五路，踏上了昨天下午搭建的臨時浮橋。

另一邊，巨大的歡呼聲吵醒了埋伏在東岸的張飛。

“都精神點，曹軍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