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嶼海域的硝煙尚未完全散去，海面上漂浮著燃燒的殘骸、斷裂的桅桿和利莫里亞士兵絕望的呼救聲。大秦水師主力艦隊的猙獰巨影，如同深海巨獸，在彌漫的煙塵中若隱若現，冰冷的炮口依然指向殘存的幾艘試圖逃離的利莫里亞戰船，無聲地宣告著這片海域的歸屬。

旗艦“定海號”的甲板上，水師大都督周瑜一襲銀甲，英姿勃發，卻面沉似水。他放下手中的千里鏡，對身旁的副將道：“傳令，停止追擊。命令‘飛魚’快船隊，救人。”

“救人？”副將微愕，“都督，他們是敵人…”

“是敗軍。”周瑜聲音清冷，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淡漠，“陛下天威，林相智略，此戰旨在立威、破膽，非趕盡殺絕。撈起那些落水的利莫里亞人，給予基本的治療和食物，然后…放他們乘小艇回去。”

副將恍然：“都督高明！讓這些殘兵敗將帶著恐懼和屈辱回去，比殺了他們更能動搖利莫里亞軍心！”

周瑜微微頷首，目光投向遠方卡斯蒂利亞私掠船隊的方向。迭戈·薩爾瓦多正指揮手下興高采烈地接收著被大秦戰艦“禮讓”出來的、滿載香料的利莫里亞運輸船。迭戈遙遙向“定海號”方向行了一個夸張的鞠躬禮，臉上滿是敬畏與狂喜。

“告訴迭戈，”周瑜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香料歸他，按約分成。讓他把此戰的‘盛況’，添油加醋地傳遍西海每一個酒館和港口。重點描述利莫里亞艦隊是如何在我大秦炮火下化為齏粉的。”

“喏！”

咸陽，章臺宮。

香料嶼大捷的八百里加急戰報，如同最熾熱的炭火，被郎中令騎士以最快的速度送入深宮。

御書房內，始皇帝嬴政展開那封沾染著淡淡海腥氣的帛書。當看到“敵主力艦隊十毀七八，旗艦‘怒濤號’沉沒，敵帥卡洛斯重傷被俘，我艦僅輕傷三艘，亡十七人，傷百余”的戰果時，他那深邃如淵的眼眸中，驟然迸射出懾人的精光！冕旒垂珠無風自動，撞擊出清脆而冰冷的聲響。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字，如同金鐵交鳴，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蘊含著無邊的快意與殺伐之氣。“周瑜不負朕望！林卿運籌帷幄，功在社稷！此一戰，打出了大秦的威風！打斷了利莫里亞的脊梁！”

侍立一旁的林深深深一揖：“全賴陛下天威浩蕩，將士用命！”

“戰報所言，俘獲敵酋卡洛斯，何在？”皇帝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回陛下，正由水師精銳押解，由海路轉陸路，不日將抵咸陽。沿途將大張旗鼓，令沿途州郡軍民皆睹其敗虜之態！”林深回道。

“善！”皇帝撫掌，“待其押至，于朱雀門外筑臺，令其跪述其國罪狀，昭告天下！朕要天下人，尤其是那些還在觀望的墻頭草，都看清楚，與大秦為敵的下場！”他頓了頓，聲音轉冷，“至于那些被救起的利莫里亞兵卒…林卿處置得當。讓他們回去，把大秦的‘仁慈’與不可戰勝，告訴每一個利莫里亞人！”

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回輿圖，手指重重敲在香料嶼的位置：“此島，連同其周圍三百里海域，即日起，劃歸大秦南海都護府直轄！駐軍！建港！香料嶼，改名為‘鎮海嶼’！成為我大秦釘在西海的第一顆鋼釘！”

“陛下圣明！”林深應道，心中亦是激蕩。這一步，意義非凡，標志著大秦正式從貿易博弈，走向了實質性的海洋擴張！

香料嶼慘敗的消息，如同最惡毒的瘟疫，瞬間摧毀了元老院最后一絲僥幸。整個王都籠罩在死寂的絕望和末日般的恐慌之中。

首席大元老一夜白頭，癱坐在象征最高權力的寶座上，雙目無神。貿易大臣埃德加·莫爾頓失魂落魄，口中反復喃喃：“完了…全完了…艦隊…我們的艦隊…”

“不！還沒完！”一個陰冷如毒蛇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是“暗影之手”的最高首領，一個永遠隱藏在陰影中的男人，代號“蝮蛇”。“元老閣下，莫爾頓大人。大秦的勝利，建立在林深的存在之上！只要除掉林深，大秦的這臺精密機器，必然會出現混亂！這是我們最后，也是唯一的機會！”

“刺殺…不是失敗了嗎？”首席大元老聲音嘶啞。

“上次是試探，是佯攻！”“蝮蛇”的聲音帶著一種病態的狂熱，“我們真正的王牌，‘無面者’，已經抵達咸陽！他擁有最完美的偽裝，最致命的耐心，以及…最不可能被察覺的身份！他會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刻，給予林深致命一擊！只要林深一死，大秦的反擊羅網必生裂隙！我們就有喘息之機，甚至…翻盤之望！”

絕望中的元老們，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眼中重新燃起一絲扭曲的希望。“不惜一切代價！授權‘無面者’使用‘毒吻’！一定要成功！”首席大元老的聲音充滿了歇斯底里的瘋狂。

咸陽，丞相府。表面平靜，暗流更急。

蒙摯如同一尊鐵塔，矗立在林深書房外。他剛剛收到“影梟”從利莫里亞傳回的最高機密：“‘無面者’已潛入，‘毒吻’啟動，目標丞相！”

“‘無面者’…‘毒吻’…”蒙摯咀嚼著這兩個令人心悸的代號，眼神銳利如刀。“影梟”的情報語焉不詳，只知“無面者”是利莫里亞耗費數十年培養的終極刺客，從未失手，其偽裝之術登峰造極，可能以任何人、任何身份出現。而“毒吻”，則是一種極其罕見、無色無味、發作緩慢卻無藥可解的混合劇毒，可通過飲食、接觸甚至空氣傳播。

“加強戒備！所有進入相府的飲食、飲水、用具，由‘玄甲衛’專人以銀針、活物三重檢驗！所有求見丞相者，無論官職大小、身份親疏，必須經過三道暗哨的‘瞳紋’、‘骨相’秘術核驗！”蒙摯的聲音如同寒冰，“府內所有人員，包括仆役、親衛，全部重新篩查！發現任何一絲異常，寧可錯殺，絕不放過！”一股肅殺到極點的氣氛，籠罩了整個丞相府。

書房內，林深卻顯得異常平靜。他正在批閱一份來自南方邊陲的密報，眉頭微蹙。密報由鎮守南疆的伏波將軍趙佗所發，內容卻與利莫里亞無關：

“丞相鈞鑒：

近日南疆百越之地，數支素來馴服之部族，突生異動。其部族巫師頻繁集會，宣揚‘祖靈震怒’、‘漢人奪其地脈龍氣’之說。更有小股精壯，攜淬毒之刃，于深山老林間神出鬼沒，襲擊我戍邊斥候及采藥商隊，手法詭異，不似尋常蠻勇。

下官已加派兵馬彈壓，然此等襲擾，如蚊蠅叮咬，難以根除。其背后似有高人指點，利用地形與蠱毒，令我軍頗為掣肘。下官疑心，恐非單純蠻族作亂，或有…外力挑唆，欲亂我后方，牽制朝廷精力于西海之事。望丞相明察！”

“南疆…百越…祖靈震怒？”林深放下密報，手指輕輕敲擊桌面。香料嶼大捷的振奮被這份密報帶來的陰霾沖淡了幾分。百越之地，山高林密，部族眾多，民風彪悍且篤信巫鬼。若真有利莫里亞或其他未知勢力暗中挑唆，利用其信仰和地形制造混亂，確實是一根扎在后背的毒刺。

“西海戰事方酣，刺客環伺于側，南疆又起烽煙…”林深走到窗前，望著庭院中被嚴密守護、氣氛肅殺的景象，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宮闕，落在了帝國遼闊而復雜的疆域之上。

“陛下要的是整個大秦的穩固與擴張…任何一處起火，都可能燎原。”他低聲自語，眼神中閃爍著思慮的光芒。“蒙摯！”

“末將在！”蒙摯推門而入。

“南疆趙佗將軍急報，百越之地有異動，疑有外力作祟，襲擾邊陲。”林深將密報遞過去，“你立刻從‘玄甲衛’中，挑選三名精通百越語言、熟悉山地叢林作戰、且通曉巫蠱厭勝之術的好手，持我手令，秘密南下，協助趙將軍！任務有二：一，查明作亂部族背后是否真有黑手，若有，揪出來！二，尋找其弱點，或可收買，或可分化，或可…斬其首腦！務必盡快平息事端，不可令其蔓延！”

“末將領命！”蒙摯肅然應道，心中凜然。丞相的視野從未局限于眼前的刺殺與西海戰事，帝國的每一處疆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蒙摯領命而去。書房內再次剩下林深一人。他坐回案前，提筆蘸墨，準備給趙佗回信。窗外，一只看似尋常的灰雀落在枝頭，歪著頭，用漆黑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書房內那個伏案的身影。

林深似有所覺，筆鋒微微一頓，但并未抬頭，只是嘴角掠過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