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峰哥,那個……我能不能先不過去?”
話音剛落,我就感覺衣角被輕輕拽了拽。一扭頭,是幽月。
她低垂著腦袋,細碎的劉海遮住了眼簾,看不清目光落在哪。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哼,要不是周圍安靜,我估計都聽不清。
“咋了這是?身子不舒服?”我俯下身,湊近了些問。
她嘴唇抿得緊緊的,微微搖了搖頭,幾縷發絲從頰邊滑落:“我……就是腿有點軟,走不太動了。要不……你們先去,我在這兒等等你們?”
這荒郊野外的,還不知道藏著什么古怪,我哪兒能放心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兒?
“那不行,”我斬釘截鐵地拒絕,語氣不容置疑,“這地方邪門得很,誰知道會出啥岔子。再說,蓮蓮還沒個影兒呢,咱們得一塊兒行動,有個照應。”
她還是猶豫,貝齒輕輕咬著下唇,一副為難的樣子。
我緩和了語氣,接著勸道:“幽月,我知道你這會兒……可能有點抹不開面子。但眼下不是講究這些的時候,咱得先找到蓮蓮,還有那三線魂蟲,這才是正經事兒。”
幽月聽了,似乎有些難為情,但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那……好吧,你們走前頭,我跟在后頭。”
我心里琢磨著,她讓我們走前頭,八成是怕我們瞅見她屁股上的“風景”。
那膏藥雖然晾了會兒,可還沒干透呢,她褲子上指定沾上了印子。
得,女孩子家家的,面子薄。
幽鼠這會兒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非要湊上來表現:
“幽月,你走中間,安全!我在后面守著,省得你掉隊了。”
他邊說邊往后挪,眼瞅著就要靠近幽月。
幽月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都緊繃起來,聲音也尖了幾分:
“不用不用!你帶路!你在前面帶路!別磨磨蹭蹭的!”
幽鼠碰了一鼻子灰,摸摸鼻子,只得灰溜溜地走在了最前面。
我讓幽月走在中間,自己在后面壓陣。
路上,我沒忍住,偷偷往幽月身后瞟了一眼。
好家伙,那一塊黃褐色的印子,在陽光下格外顯眼。
我趕緊移開目光,心想,這事兒可千萬不能讓幽月知道,不然她非得羞死。
“幽鼠,過來!快過來!有發現了!”
遠遠地,我看見錢豹和瘦猴還在那一片瞎轉悠,連忙扯著嗓子喊了一句,邊喊邊朝他們招手。
“又咋了?”錢豹的聲音遠遠傳來。
“發現啥了?”瘦猴緊跟著問。
等他倆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我已經把周圍的情況摸了個大概。
幽鼠領著我們幾個,繞過幾叢半人高的灌木,指著幾株蔫頭耷腦的植物,問我:
“遠峰哥,你給掌掌眼,這玩意兒是不是青靈草?”
我蹲下身,仔細辨認了一下。
那幾株植物葉片細長,邊緣還帶著點鋸齒,跟我家那本古書上畫的青靈草,壓根就不是一回事。
“不是,這個不是青靈草。”我搖了搖頭,語氣肯定。“你小子不是說在這兒發現的金鉤蟲嗎?在哪兒呢?”
幽鼠指著地上一株被踩得稀爛的植物,信誓旦旦地說:
“錯不了,遠峰哥!就是這兒!您看,這是我做的記號。”
“這是‘狗尾巴花’,你小子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錢豹一眼就認出了那植物,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狗尾巴花?”幽鼠一臉懵,“我咋沒聽過這名字?”
“我也沒聽過,”我老老實實地承認,“不過肯定不是青靈草。”
我把周圍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連根青靈草的毛都沒看見。
按說這附近應該有青靈草生長才對,不然幽鼠找到的那只金鉤蟲吃啥?
總不能是餓著肚子跑過來的吧?
“奇了怪了,這地方光禿禿的,啥也沒有,那金鉤蟲是從哪兒蹦出來的?”我自言自語道。
“這有啥不好猜的,肯定是自個兒跑來的唄!”錢豹滿不在乎地說。
“自個兒跑來的?不大可能,”我皺著眉頭分析,“昨兒蓮蓮才說過,玉華谷離這兒十萬八千里呢,那金鉤蟲再能跑,也不能一口氣跑這么遠吧?”
“那……會不會是啥東西給帶過來的?”
一直沉默的幽月,突然輕聲提出了一個想法。
“比方說,有啥動物從玉華谷那邊過來,身上沾了這蟲子,然后跑到這兒給抖摟下來了?或者干脆就是人帶過來的?”
人帶來的?
我心里一動。
要真是這樣,那可就有點麻煩了。
昨晚上的事兒,本來就透著一股子邪乎勁兒,現在又冒出來這么一出……
“都別愣著了,趕緊找找!”我立刻下了命令,“看看周圍有沒有腳印,或者啥東西被踩過的痕跡!”
幾個人立刻散開,貓著腰,瞪大了眼睛,在周圍仔細搜尋起來。
沒過多久,幽鼠突然叫起來:
“快來看!這兒有腳印!”
我們幾個連忙圍了過去。
在一片裸露的黃土地上,清晰地印著一串腳印。
這腳印很大,比我的腳還長出一截。
“這鞋印……有點眼熟啊……”幽鼠盯著腳印,若有所思。
“解放鞋,還能有啥特別的?”錢豹不以為然。
“不是,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幽鼠還是覺得不對勁。
我腦子里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來了:
“這鞋印,跟蓮蓮她爹屋里那雙解放鞋的鞋印,是不是很像?”
被我這么一提醒,幽鼠也猛地想起來了:
“對對對!就是那雙鞋!我記起來了,鞋底的花紋都差不多!”
我心頭一沉。
難道這金鉤蟲,真是蓮蓮她爹帶來的?
可他大晚上的,跑這荒郊野嶺來干啥?
還帶著一只金鉤蟲?
我記得,金鉤蟲這玩意兒,嘴刁得很,除了芝麻葉子和青靈草,別的都不吃。
而且,這蟲子還特別嬌氣,一天不吃東西就得蔫巴,兩天不吃就得翹辮子。
可幽鼠找到的那只金鉤蟲,紅光滿面的,看著比誰都精神。
這說明,它離開玉華谷的時間,肯定不長,搞不好就是昨晚上才到的這兒。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蹲下身,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那串腳印。
腳印邊緣清晰,泥土還帶著點濕氣,確實像是新留下的。
“這腳印是昨晚留下的,”我站起身,臉色凝重,“昨晚肯定有人來過這兒,而且,很可能就是蓮蓮她爹!”
“不能吧?”錢豹還是不敢相信,“他來這兒干啥?”
“誰知道呢,”我搖了搖頭,“先別管這么多了,回去再說!”
我從地上撿了根樹枝,比劃著量了量腳印的長度,然后招呼大家往回走。
回到木屋,我把掛在墻上的那雙解放鞋取下來,用樹枝一比。
嚴絲合縫,分毫不差!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這……這咋可能呢?”錢豹的聲音都變了調,“蓮蓮她爹昨晚上真來過?”
“來是肯定來過,只是……”我頓了頓,沒把話說完。
“只是啥?”錢豹急切地追問。
“只是,他為啥不進屋呢?難道……蓮蓮真讓他給帶走了?”
我這話一出口,錢豹頓時就炸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蓮蓮不會跟他走的!她答應過我,要跟我一起……”
“得了吧你,人家父女倆的事兒,你摻和個啥?”幽鼠在一旁潑冷水,“再說了,昨晚上你不是‘睡死’過去了嗎?人家說不定以為你已經……”
“你給我閉嘴!”錢豹怒吼一聲,眼睛都紅了,“蓮蓮不會扔下我不管的!絕對不會!”
“行了,都別吵了!”我打斷了他們的爭吵,“現在說這些都沒用,當務之急,是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你說咋辦?”錢豹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茫然。
“先別急,”我沉思了片刻,說,“也有可能,這腳印只是個巧合。畢竟,穿解放鞋的人多了去了。”
“那……咱們現在干啥?接著找蓮蓮?還是去玉華谷?或者……回鎮上一趟?”錢豹六神無主,完全沒了主意。
“回鎮上干啥?”我問。
“我……我去看看,蓮蓮有沒有回去……”錢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