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豹關于沙漠綠洲的那些事兒,不是從書本上學來的。早些年,他跟著師父四處奔波,有次歇腳的時候,聽幾個老前輩閑聊,說起了這茬。
“得了吧,”幽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哼了一聲,“我咋就沒聽過?咱可都跟著師父混過。”
錢豹斜了他一眼,
“咋的,你成天拴在我褲腰帶上?我跟誰說話你都得豎著耳朵聽?”
幽鼠噎得翻了個白眼,轉頭問老韋:
“老韋,他說的是真的?沙漠里真有那些地方?還住著人?”
老韋點點頭,
“有是有,不過少。綠洲里,有放羊的,也有科考隊的人。”
我一聽這話,心里頭那點小算盤就打起來了。
“那啥,”我搓著手,試探著問,“咱能說是去找親戚的不?就說……是那些牧民的親戚?”
老韋瞥了我一眼,搖了搖頭,
“這借口不行,那些牧民,誰家幾口人,幾只羊,當地都門兒清,咱這謊,一戳就破。”
這時,幽月輕聲開了口,語氣里透著股子不容置疑,
“那就說實話,說我是去找我爸的。誰要是問起來,我咋都能回上幾句。”
老韋低著頭,手指頭在下巴上摩挲著,像是在琢磨這事兒的可行性,
“目前來看,這話最真,也最靠譜。可就怕……他們要是知道你們是來尋人的,非得熱心腸地跟著一塊兒找,那咱的計劃……可就全亂了。”
“咱可以……不讓他們幫忙啊。”
幽月的語氣里帶了點急切。
老韋抬起頭,嘆了口氣,
“這事兒,你說了不算。你們是外地人,一頭扎進沙漠里,當地能不派人盯著?到時候,救援隊一來,咱還咋行動?”
我靈機一動,
“老韋,你不是跟我們一塊兒去嗎?你就說是我們的向導,這不就得了?”
老韋擺了擺手,
“我這邊還有事兒絆著,走不開。到時候,帶你們進沙漠的,可能是另一個人。”
我們幾個都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結果。
我本來還指望著老韋這老江湖帶路,這下可好,直接撂挑子了。
幽月顯然也覺得老韋這人穩當,趕忙開口:
“胡大哥,要不您看這樣,您手頭的事兒先往后放放?您帶我們這一趟,價錢您隨便開。”
老韋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搖了搖頭,
“這不是錢的事兒。我欠了別人一個大人情,必須得還。不過你們放心,我找來的人,絕對靠譜,在沙漠里比我還有經驗,身體也好,帶著你們,準保沒事。”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們幾個自然也不好再說什么。
幾個人合計了一會兒,最終決定,就拿“找人”當幌子,往沙漠深處走。
瘦猴這時提出了一個問題,
“幽月她爹失蹤了,她是去找她爸,我跟著,這說得過去。可我們哥仨……跟著去干啥?人家問起來,咋說?總不能說我們是半道上撿來的吧?”
我哈哈一笑,
“這有啥不好解釋的?就說幽月一開始以為她爸在我們那嘎達,找了一圈沒找著,后來又聽說人在這兒。可這地方是沙漠,他們倆又沒啥經驗,怕出事,就臨時雇了我們哥仨,當個幫手,這不就順理成章了?”
“那……華姐呢?要是華姐來了,咋跟人解釋?”
幽鼠又問。
“嗨,多大點事兒!就說咱們都是一路的,華姐負責后勤,做個飯,搭把手啥的。幽月有的是錢,雇幾個人,誰還能說出個不是來?”
我轉念一想,又補充了一句:
“再說了,就算碰上考古隊那幫人,咱也有話回他們。就說咱是拍紀錄片的,專門來沙漠里拍動物。現在不都流行直播嘛,咱就說咱是戶外直播團隊,來這兒搞直播,這理由,誰聽了都得信。”
老韋這時也插了一句,
“你們也別太緊張。這次的目標有兩處,我會先去打探一下,看看考古隊那幫人,究竟盯上了哪一處。咱盡量跟他們岔開,先去另一處。這沙漠無邊無際的,想碰上,也沒那么容易。”
“那萬一……要是真碰上了呢?他們要是知道,咱是來干啥的,咋辦?”
錢豹問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發抖。
老韋沒吭聲,只是伸出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我們幾個頓時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竄到頭頂。
“不至于……真不至于到這一步吧?”
幽月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除非你們想進去蹲幾年,否則,只能這么辦。不過,你們也別太擔心,在沙漠里頭,隨便找個沙坑一埋,誰都發現不了。別人就算發現了,也只會以為是迷路了,或者是渴死餓死了,壓根兒想不到是被人給……做了。”
老韋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云淡風輕的,就好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我心里清楚得很,他身上,肯定背著不止一條人命,不然,咋能說得這么輕松?
錢豹倒是沒心沒肺,開了個玩笑:
“一想到那個短頭發的,還有那個戴耳環的,我就氣不打一處來。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他們倆,交給我,剩下的,你們看著辦。”
幽鼠撇了撇嘴,
“那個戴耳環的,死了就死了,可那三個女的……就這么沒了,怪可惜的。”
“咋的,你看上那個短頭發的了?移情別戀了?不喜歡幽月了?”
錢豹立馬開始調侃。
幽鼠急了,一拳頭捶在錢豹胸口,
“滾犢子!你丫瞎咧咧啥呢!”
至于住不住旅館這事兒,老韋的意思是,趕緊走,別在這兒待著了。
尤其是在聽說我們跟考古隊那幫人結了梁子之后,他更是一刻也不想讓我們在這兒多待。
老韋說他認識一個開旅館的朋友,那朋友最近在郊區盤下了一個帶院子的平房,一直空著,正愁沒人住。
他跟那朋友打聲招呼,讓我們先搬過去,等華姐來了,再商量啥時候出發,走哪條線路。
幽月一聽“郊區”、“平房”這幾個字,眉頭就皺了起來,多半是怕那地方條件太差。
她忍不住問老韋,那院子究竟是個啥情況。
老韋也沒瞞著,直截了當地說,那院子,確實不咋樣,說是危房也不過分。別說洗澡了,就連洗臉的水,都得跑老遠去挑,而且,那水里頭,還摻著不少泥沙。
幽月一聽就連連搖頭,
“那不行,我還是住這兒吧。條件差點兒倒也沒啥,關鍵是……不安全。要不這樣,我和瘦猴還住這兒,你們哥仨,先搬到那院子里去。等華姐來了,就讓她直接去院子里,她車里那些東西,放旅館里不安全,還是擱在院子里放心。”
幽月頓了頓,又補充道:
“要不……你們都留下吧。我和瘦猴住這兒,盡量不出門,跟那些人打不著照面。”
幽鼠一聽這話,立馬就不樂意了,
“那咋行?咱要是都走了,那幾個娘們兒欺負你咋辦?要不,你們仨去,我留下來保護幽月。”
幽月聽了這話,眼睛一瞪,狠狠地剜了幽鼠一眼。
幽鼠立馬就蔫了,趕緊拿胳膊肘捅了捅瘦猴,改口道:
“要不,瘦猴也留下,我倆一塊兒留下,保護幽月。”
“用不著。”
幽月冷冷地回了一句,語氣里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你們要走,就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別整這些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