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也不太清楚,”我含糊地說了一句,腳下卻像生了根,挪不動步子。
余光里,幽鼠突然湊過來,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來了句:
“哎,我說哥幾個,你們覺不覺得這事兒邪門?。恳欠孔?、鎮(zhèn)子都是假的,那蓮蓮呢?這地兒可是她帶咱們來的,她總不能連自己老家都認錯道兒吧?難不成……蓮蓮也有問題?”
他這話音剛落,錢豹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猛地跳起來,照著幽鼠屁股就是一腳:
“放你娘的狗屁!蓮蓮能有什么問題?老子在浴龍閣認識的她,床都上了多少回了,難不成老子睡的是個女鬼?”
“那誰說得準,”幽鼠揉著屁股,還想犟嘴,“萬一她本來就是個死人呢?”
“滾你丫的!”錢豹眼珠子都紅了,沖上去一把掐住幽鼠的脖子,
“你他娘的再敢胡咧咧,老子把你舌頭給割了!”
幽鼠被掐得直翻白眼,兩只手死命地扒拉著錢豹的手,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求饒聲,臉都憋紫了。
我一看這架勢,心想再鬧下去得出事,趕緊出聲制止:
“行了行了!都他娘的給我消停點!吵吵個屁!先別管那些有的沒的,回車那邊看看再說!”
說完,我?guī)ь^加快腳步,朝著之前鎮(zhèn)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也緊跟上來。
可等到了地方,我們幾個全都傻眼了。
眼前哪還有什么鎮(zhèn)子、房子、村民?
有的只是一片亂墳崗,密密麻麻的墳包一個挨著一個,一眼望不到頭,粗略一數(shù),起碼得有幾十個。
我們的車孤零零地停在路邊,倒是沒怎么動過,還保持著我們離開時的樣子,像個被遺棄的鐵盒子。
“他娘的,這地方……這地方竟然是個墳場?”
錢豹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臉色鐵青,像是吞了蒼蠅一樣難受。
“之前咱們看到的鎮(zhèn)子……難不成……難不成都是假的?是障眼法?”
他這話一說出口,我心里也“咯噔”一下,寒毛都豎起來了。
難道……蓮蓮真的有問題?
但眼下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我也不敢妄下定論,只能先穩(wěn)住局面,
“先別急著下結(jié)論,咱們先看看這墳場是不是真的。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我定了定神,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些,
“如果墳場是真的,那就說明,之前咱們看到的鎮(zhèn)子是假的?!?
我從背包里掏出一包生石灰,小心翼翼地抓起一把,均勻地撒在那些墳頭上。
生石灰撒上去之后,墳頭靜悄悄的,并沒有出現(xiàn)任何異常反應(yīng),連點煙兒都沒冒。
我心里有了數(shù),看來這些墳頭都是真的,沒有動過手腳,也沒有什么臟東西作祟。
既然墳頭是真的,那之前的一切……肯定就是假的了!
我把這個推論告訴了大家。
話音剛落,幽月“哇”的一聲就干嘔起來,她本來就有潔癖,一想到之前竟然在墳場里睡了一夜,就惡心得不行,胃里翻江倒海。
幽鼠和瘦猴也皺著眉頭,一臉嫌棄。
瘦猴更是夸張地搓著胳膊,說他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光是想想就覺得膈應(yīng)得慌,恨不得把皮都搓掉一層。
倒是錢豹,這家伙居然還幸災(zāi)樂禍地笑了起來:
“哈哈,還好老子機智,前天晚上睡在山上的木屋里,沒跟你們一起下來,不然也得睡墳頭!”
幽鼠斜了他一眼,陰陽怪氣地說:
“你是沒睡墳頭,可你睡的是死人!那蓮蓮,八成是個死人,你小子艷福不淺啊!”
錢豹臉上的笑容一僵,似乎還想嘴硬:
“放屁!那可不一定!萬一蓮蓮也中了邪呢?她只是中邪,把家給認錯了呢?”
“遠峰老弟,”瘦猴這時湊到我跟前,苦著一張臉說,
“你趕緊給我調(diào)一杯驅(qū)邪的藥水吧,我這心里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踏實,得喝一杯壓壓驚?!?
“對對對,我也要,我也要!”幽鼠也跟著起哄,聲音都帶著哭腔了。
我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我說你們倆,能不能有點出息?遇到點邪乎事,又不一定百分百會中邪。等你們真出現(xiàn)什么不舒服的癥狀了,再喝也不遲嘛,這藥水也不是糖水?!?
瘦猴看起來還是有點慌,他搓著手,一臉焦急地說:
“哎呀,遠峰老弟,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還是先喝一杯吧,喝了放心!這荒山野嶺的,就怕回頭咱們分開行動,萬一我突然中邪發(fā)病,到時候找不到你,那我不就完犢子了?我可不想死在這鬼地方!”
讓我沒想到的是,剛才還一副沒事兒人模樣的錢豹,這時候也舔著臉湊過來,
“那個……遠峰啊,你看……能不能也給我來一杯?我這心里也毛毛的……”
“你又沒在墳場里睡覺,你喝這玩意兒干啥?你不是膽子挺大的嗎?”我有點納悶,上下打量著他。
錢豹支支吾吾地說:“我……我這不是以防萬一嘛,喝了心里踏實點……再說,我跟蓮蓮……那么親密,誰知道會不會有事……”
幽鼠這家伙,哪壺不開提哪壺,直接拆穿了他:
“哎呦,豹哥,你這是承認了?你是不是心里也覺得蓮蓮是死人,但就是嘴硬,不愿意承認,是吧?跟死人睡覺,滋味不錯吧?”
錢豹被戳中了心思,惱羞成怒地瞪了幽鼠一眼,罵道:
“滾你娘的!就他娘的你話多!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你……”
他話還沒說完,幽月突然指著旁邊的一個墳頭,聲音都顫抖了:
“你……你們快看……看這個墓碑!上面……上面寫著名字……李……周雨蓮!這……這是不是……是不是蓮蓮的名字?”
她這一嗓子,把我們幾個都嚇了一跳。
我心頭一震,趕緊湊過去一看。
只見幽月指著的那塊黑色墓碑,由于年代久遠,已經(jīng)殘破不堪,但上面刻著的“周雨蓮”三個字,卻依然清晰可見,字跡已經(jīng)有些模糊,像是被雨水沖刷過一樣。
周雨蓮……蓮蓮……
這名字,怎么會這么巧?
難道……
我猛地轉(zhuǎn)頭看向錢豹,厲聲問道:
“錢豹!我問你,你老實回答我!你知道蓮蓮的大名叫什么嗎?別給我打馬虎眼!”
錢豹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了一跳,渾身一哆嗦,愣了一下,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我……我……我真不知道啊……我哪兒知道她大名叫啥……”
“那你總該知道她姓什么吧?”我步步緊逼。
“我……”錢豹眼神閃躲,不敢看我。
“別廢話!快說!”我提高了音量。
“跟……跟你一個姓……”錢豹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幽鼠又開始了他的表演,陰陽怪氣攻擊:
“哎呦喂,豹哥,您可真行!跟人家睡了那么多次,連人家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您這是嫖娼呢,還是玩一夜情呢?”
“滾一邊去!”
錢豹沒好氣地瞪了幽鼠一眼,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老子只是把她當小姐,又沒想過要娶她,我打聽她真名干啥?”
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救命稻草,
“對了!幽月,你不是有華姐的電話嗎?趕緊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蓮蓮的大名到底叫什么!這事兒問她最清楚!”
幽月被他這么一提醒,也回過神來,趕緊掏出大哥大,撥通了華姐的電話。
為了方便我們聽清楚,她還特意開了免提。
電話響了幾聲,終于接通了。
幽月還沒來得及開口,電話那頭就傳來了華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嘈雜:
“喂?幽月啊,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幽月定了定神,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一些:
“華姐,我們現(xiàn)在遇到點情況……我想問你一下,你知道蓮蓮的大名叫什么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似乎是在回憶。
然后,華姐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不確定:
“蓮蓮的大名?我想想啊……她之前好像跟我提過一嘴,說是叫……李什么來著……具體叫什么,我還真給忘了……”
“是叫周雨蓮嗎?”幽月連忙追問。
“周雨蓮……周雨蓮……”華姐在那邊重復(fù)了幾遍,
“對對對!就是叫周雨蓮!我想起來了!怎么了?你們突然問這個干嘛?蓮蓮是不是惹什么事了?”
幽月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么跟華姐解釋,求助地看向我,眼神里滿是慌亂。
我嘆了口氣,知道這事兒瞞不住了,只能硬著頭皮接過電話:
“華姐,是我,周遠峰?!?
“遠峰啊,”華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疑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們那邊情況怎么樣?”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用簡潔的語言把這邊的情況跟華姐描述了一遍:我們?nèi)绾伟l(fā)現(xiàn)這里是個墳場,又如何看到了寫著“周雨蓮”名字的墓碑。
電話那頭的華姐聽完,沉默了很久。
我們幾個大氣都不敢出,靜靜地等著她的反應(yīng)。
過了好一會兒,華姐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著明顯的震驚和不敢置信:
“遠峰,你……你說的都是真的?你們……你們真的在一個墳場里?還看到了……看到了蓮蓮的墓碑?”
她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這……這怎么可能呢?蓮蓮……蓮蓮怎么會是個死人呢?這也太荒唐了!她要真是個死人,怎么可能大老遠地跑到我們老家來?還……還在我那兒當小姐?這……這根本說不通?。 ?
“華姐,我知道這事兒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我們親眼所見,確實……確實很詭異。現(xiàn)在這些都只是我們的猜測,還不確定。只是覺得太巧了,這里竟然有座墓碑……”
沒等我說完,華姐就打斷了我,語氣急切地問:
“你們現(xiàn)在具體在什么位置?告訴我坐標!要不要我過去幫忙?我這兒還有些裝備,可以帶過去。要是需要幫忙的話,我現(xiàn)在就出發(fā),先趕過去跟你們會合!”
“不用了,華姐,真不用麻煩您了,”我趕緊拒絕,
“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不少三線魂蟲,正準備離開這里,去阿音盟呢。您放心,我們這邊人手夠,能應(yīng)付得來。”
華姐聽我這么說,似乎也稍微放心了一些,但還是不放心地叮囑:
“那……那好吧。你們自己千萬要小心,路上注意安全。等你們安全離開幽嶺山脈之后,記得給我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好,一定。”我答應(yīng)道。
掛斷電話,我把大哥大還給了幽月,心里卻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
“蓮蓮……真的就叫周雨蓮?”
錢豹這時候看起來比剛才更慌了,臉色煞白,嘴唇也有些哆嗦,汗珠子順著額頭往下淌。
我點了點頭:“對,華姐親口說的,就叫周雨蓮。這塊墓碑……很可能就是蓮蓮的。她……真的有可能是個死人。”
我頓了頓,看著錢豹,語氣嚴肅地說:
“錢豹,我知道你現(xiàn)在心里肯定很亂,但你必須冷靜下來。你跟蓮蓮接觸最多,也最了解她,這一路上,你仔細想想,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任何細節(jié)都不要放過,這很重要!”
錢豹使勁地搓著手,指甲都快把手心摳破了,他皺著眉頭,拼命地回憶著,臉上的表情痛苦而糾結(jié)。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搖了搖頭:
“沒有……真的沒有……我跟她……就算是跟她上床,感覺也跟正常女人沒什么兩樣,身體是熱的,該叫的時候也會叫,喘氣兒的時候也有熱乎氣兒。要說……要說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那就是她的活兒比其他女人好,技術(shù)更厲害,讓我更舒服……其他的異常,我是真沒發(fā)現(xiàn)……”
他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聽不見了。
幽月聽了,狠狠地瞪了錢豹一眼,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和厭惡,就差沒啐他一口了。
很明顯,她非常討厭錢豹這種隨便找小姐的男人,更別提這個“小姐”還可能是個死人了。
“哎呀,先別管那么多了!”
錢豹這時候已經(jīng)徹底慌了神,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帶著哭腔催促道:
“遠峰,你……你快,快給我整一杯特效藥!蓮蓮……蓮蓮她如果是死人,那我可是跟死人睡過覺的!這種接觸……太他娘的親密了,我……我怕……我怕我會中邪,會……會嗝屁??!你……你快救救我,必須先喝一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