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破敗的木門被緩緩推開，帶進一股陰冷潮濕的空氣。幾只老鼠正啃噬著什么，聽到聲響，立刻四散逃開。

“茅清兮，我的好姐姐，”來人嗓音嬌柔，細聽之下，卻裹挾著令人反胃的惡意，“瞧你這副可憐模樣。我呀，本來還想請姐姐去喝杯喜酒的。”

她頓了頓，似乎在等著茅清兮的反應。

“畢竟，今日正是我與太子殿下成婚之時。”

茅暮暮一身艷麗的鳳冠霞帔，精致的妝容在燭火下更顯嬌媚。

茅清兮緩緩抬起頭，任由凌亂的發絲遮住大半張臉。

那刺目的紅，如針般扎進她的眼里，她死死攥緊拳頭。

一年前，她被囚禁于此。

那些下人們的閑言碎語，早已如鋼刀刻在她的心上。

今日，是錢云霄和她那庶妹茅暮暮的大喜之日。

圣上親賜的婚事，十里紅妝，鋪滿京城的福寧街。

呵，多么的風光！

可她呢？兩載前步入東宮，只是一頂小轎，從側門悄無聲息地抬了進來，連個像樣的儀式都沒有。

茅暮暮發出一聲輕笑，尖銳又刺耳：

“茅清兮，當初太子殿下還指望青鸞閣能給你撐腰，誰知……”她故意停頓，欣賞著茅清兮微微顫抖的身體，語氣中滿是嘲諷，“青鸞閣根本就沒把你當回事！”

“沒了青鸞閣，你在太子殿下眼里，連條狗都不如！”

茅清兮垂著眼眸，沉默不語。仿佛茅暮暮只是一團空氣。

這種無視的態度，讓茅暮暮心頭的怒火燒得更旺。她最恨的，就是茅清兮這副自命清高的姿態！

“如今，你手筋腳筋都被挑斷，像條死狗一樣被關在這兒，你倒是說說，還有誰能來救你？”

茅暮暮笑得愈發惡毒，她微微俯身，湊近茅清兮的耳邊，聲音輕得像鬼魅：

“哦，對了，還有你那個‘情深義重’的弟弟……聽說你被關起來，他竟然想來救你。”

“結果呢？”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被當成刺客，亂棍打死在了太子府門口！尸體還被拖去喂了狗！”

茅清兮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茅暮暮，眼底一片猩紅，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

“茅暮暮！”她嘶吼，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飛羽尚且年幼！他視你如親生姐姐！你怎么下得去手！”

母親去世后，弟弟是她僅存的血脈，是她在這世上最后的牽掛。

可笑的是，茅飛羽一直被茅暮暮母女倆哄騙，對她這個親姐姐只有厭惡。

這些年，茅清兮也從未盡過做姐姐的責任，甚至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對他說過。

或許在茅飛羽心里，早就沒有她這個姐姐的位置了……

看到茅清兮臉上終于露出痛苦的神色，茅暮暮只覺無比暢快，積壓多年的怨恨與嫉妒在這一刻得到了宣泄。

“還有個好消息，”她笑瞇瞇地繼續說道，語氣輕柔得像是分享什么喜悅，“你那個忠心耿耿的婢女紫萱，竟敢單槍匹馬闖太子府，你猜她怎么著？”

茅暮暮故意拉長了語調，欣賞著茅清兮一點點崩潰的表情。

“她呀，被亂箭射成了刺猬，尸骨無存！連塊完整的骨頭都沒剩下，全被扔到亂葬崗喂了野狗！”

“茅暮暮！！！”

茅清兮再也無法忍受，她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猛地撲向茅暮暮，“我要殺了你！我要你為他們償命！”

紫萱是母親留給她的，卻被茅暮暮母女設計陷害，趕到了偏遠的莊子上。她竟然為救自己而死……

無盡的恨意和悔意如毒蛇般啃噬著她的心臟。

可她的四肢，被冰冷的鎖鏈牢牢鎖住，根本動彈不得。

鋒利的鐵鉤，穿透了她的琵琶骨，稍微一動，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哈哈哈哈……”

茅暮暮看著她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

“我的好姐姐，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拿什么跟我斗？”

她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茅清兮，眼神中滿是輕蔑與得意。

“父親眼里只有我這個女兒，太子殿下心里也只有我這個太子妃，你呢？你有什么？”

“下輩子，你可千萬別再遇到我了，否則……”茅暮暮笑得花枝亂顫，“我還會讓你生不如死！”

她緩緩轉過身，對身后的人吩咐道：

“我可是特意來給我的‘好姐姐’送杯喜酒的。來呀，好好伺候她喝下去，本宮還需與太子殿下完成大禮。”

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應聲上前，粗暴地捏住茅清兮的下巴，將一碗黑乎乎的“喜酒”強行灌了下去。

毒酒入喉，如同巖漿般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

“茅暮暮……錢云霄……我詛咒你們……永世不得超生！”

茅清兮突然吐出一口烏血，身體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她死死地摳著冰冷的地面，指甲翻裂，鮮血淋漓。

臨死前，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死死地盯著茅暮暮那張得意扭曲的笑臉，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進骨髓里。

……

“這小娘皮長得可真夠水靈的，瞧這臉蛋，這身段……老子今天可有福了……”

一陣令人作嘔的污言穢語在耳邊響起。

茅清兮感覺有一只油膩的手，在自己臉上摸來摸去，惡心得她想吐。

她猛然驚醒，反手扣住那只手腕，用力一擰。

“啊！！！”

殺豬般的慘叫聲瞬間響徹整個房間。

茅清兮毫不留情，抬腳將那人踹翻在地。

她撐起身子，借著昏暗的光線，打量著四周。

熟悉的擺設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即，她猛然清醒過來——

她，重生了！

茅清兮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直到地上那人發出痛苦的哀嚎，她才終于確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回到了十五歲這年。

一切都還未開始。

她還沒有遇見錢云霄。

弟弟和紫姨，也都還活著……

茅清兮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強行壓下心底翻涌的恨意。

她緩緩睜開眼，看向地上那個仍在哀嚎的男人，眼底閃過一抹寒光。

“你……你是誰？竟敢打老子？老子可是臨川伯府的……”

刁然捂著胳膊，色厲內荏地吼道，試圖掩飾內心的恐懼。

茅清兮瞇起眼，眸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刁然，我問你，是不是茅暮暮讓你來的？”

“你……你怎么……”

刁然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明明記得，自己進來的時候，茅清兮已經昏睡過去，分明就是中了藥的模樣。

怎么會這樣？

茅清兮冷笑一聲，一步步逼近刁然。

前世種種，如同走馬燈般在她腦海中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