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吃完飯,徐鐸親自挑選三十名士兵,并做兩排,每人帶六張炊餅干糧,從谷口出發。
多日以來的操練,再加上徐鐸自己手中這對三十斤重的金瓜錘,他相信,一般的流匪不敢招惹自己。
如他所想,一路走來,果真未曾遇見甚么麻煩。
天亮時,眾人趕到潮神廟。
徐鐸命令大伙掏出炊餅就地補給,吃飽喝足繼續出發。
第二天傍晚時分,便趕到堿龍蕩。
此番赴堿龍蕩采買青白鹽,徐鐸整整帶了兩大籮筐銅錢。
行至堿龍蕩邊界,徐鐸命張達率十名精銳埋伏于外圍策應,自領二十人輕裝深入蘆葦蕩腹地。
走了大約十幾米,徐鐸聽到蘆葦背后出現一陣急促的哨音,緊接著便見到青鷂子從蘆葦蕩后方走了出來。
“這才不到半月不見,不曾想,徐三哥竟然已經混到這步田地了。”
青鷂子目光掃視徐鐸身后二十個漢子,眼神不由一亮。
上次見面時,他可還記得,徐鐸身邊只有三個人。
不到一月,竟多了十多人。
“左右不過為了一條活路,”徐鐸輕描淡寫,隨即轉入正題,“寨子里可還有存鹽么?”
“有的有的。”青鷂子說著,吹了一下口哨。
不多時,一艘滿載青白鹽的平底沙船從蘆葦蕩中駛出。
徐鐸瞟了一眼,道:“須得再多些。”
青鷂子神色一肅道:“徐三哥莫要頑笑,這沙船雖小,卻實打實載了三百斤青白鹽。”
“還是太少!”徐鐸擺手。
“不知徐三哥想要多少?”青鷂子不禁好奇問道。
“兩千斤罷。”徐鐸神色凜然。
“兩千斤?”
見徐鐸語氣嚴肅,不似在頑笑,青鷂子當下猶豫了起來。
“怎的?有難處?”徐鐸好整以暇的問一句。
青鷂子連忙解釋:“三哥見諒,寨中有規矩,若是幾百斤,俺一人便能做主,但兩千斤青白鹽,俺一人點頭可不行,非得大當家首肯不可。”
“既如此,著人問詢便是。”徐鐸淡然道。
“三哥稍待。”青鷂子說完,朝身邊嘍啰低語幾句。
“嗯,不急。”徐鐸點頭。
那王禺雖然小氣了點,但想必不會跟錢過不去。
聚義廳。
頭戴儒冠,身穿長衫的王禺正在整理典籍賬冊。
堿龍蕩鹽貨四通八達,兼有黃河水運之便,四州八縣,往來甚多,只是每天的進項,便有數千貫。
王禺本人愛財,亦精于計算,自打落草之日起便將堿龍寨財政大權獨攬在自己手中。
他雖只是一落第秀才,卻有自己的一套管理山寨的心得。
只須得將一應錢財掌握于心,屬下自當為其出生入死。
此刻,他正端坐在書案后,撥弄算盤,清點賬目。
“大當家!”
這時,一嘍啰進入聚義廳內。
他聲音如雷,王禺被嚇得慌了神,先前的計算,頃刻間被清空。
“吵甚么?難道是官軍來了不成?”王禺不著痕跡的合上賬本怒斥一聲。
嘍啰連忙跪地道:“是那徐家灣的徐鐸來了。”
“徐鐸?他來此做甚?”王禺好奇道。
對于徐鐸殺害縣尉一事,海豐縣內已傳的沸沸揚揚。
近日未聽到徐鐸的動靜,王禺以為他躲到山上去了,未曾想卻又突然冒了出來。
“說是要來提鹽。”嘍啰說道。
“此等小事自有青鷂子處置,何須勞我過問。”王禺眉頭微蹙,語氣中透著不耐煩。
嘍啰連忙解釋:“回大當家,徐鐸要買兩千斤鹽,三當家特命小的前來稟報。”
王禺聞言,停下手中動作。
尋常鹽販每次最多只采買一二百斤,至多也不超過一千。
那徐鐸剛剛落草,怎的要這許多鹽?
他眉頭微蹙,起身撣了撣衣袍:“帶路,且讓俺見見此人。”
小嘍啰走在前面,王禺跟在身后暗想,那徐鐸若是過來買鹽倒也還好,將兩千斤食鹽賣給他也無甚妨礙。
可現在他犯下錯事,若是主動過來入伙,倒是不好直接拒絕于他......
思忖間,一行人已至寨門處。
青鷂子見到王禺,連忙行禮:“王首領,此人便是俺先前與你說的徐鐸。”
王禺淡淡“嗯”了一聲,目光投向下方。
“大當家請了。”徐鐸昂首抱拳。
但見那王禺一身白衫,確實有一番風采。
只看相貌,完全不是那種小肚雞腸之人。
王禺掃一眼徐鐸身上隆起的肌肉,笑道:“早就聽聞汝錘殺縣尉的威名,今日一見,果真是條好漢!”
青鷂子趁機道:“王首領,俺三哥如今并無去處,不如拉他一起入伙。”
徐鐸一愣,他從未想過入伙堿龍寨,若是能借此機會與之交好,以后原料問題便可解決。
當下抬起雙手,想說些話語,拉攏兩家的關系。
卻聽見王禺斥責道:“你這廝好不懂禮貌,這些日子徐鐸名聲可響亮的緊,連縣尉都敢殺的好漢,豈會屈就俺們這水洼子?”
徐鐸察覺到他言語中的戒備之意,將嘴邊話收了回去,改口道:“青鷂子兄弟到底是小瞧了俺,寨中雖然富足,但俺是閑散慣了的,不如在外面自在。”
王禺神色緩和下來:“方才聽說,汝此次前來,打算運兩千斤鹽?”
“大當家明鑒,正是如此。”
“可帶足金銀么?”
徐鐸拍拍身邊的籮筐:“錢財足備。”
王禺點頭:“既然如此,便賣于兄弟一些。”
說罷,便喚人去取了。
待雙方清點完畢,徐鐸一聲令下,身后的士兵齊步上前。
二十名精壯漢子肩挑兩千斤食鹽,卻一聲不吭,走起路來,更是步履穩健如履平地。
青鷂子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駭然之色。
這般身手,便是寨中好漢見了,怕也要自嘆不如。
等到徐鐸等人走遠,青鷂子猶覺得可惜:“王首領,俺三哥是個有本事的,若是能拉他入伙,他必然甘心為寨子效力。”
王禺搖頭:“俺們與他相處時日不多,萬一有二心,如之奈何?”
青鷂子嘆道:“他已經是犯下死罪之人,既無退路,首領何故相疑?”
王禺道:“且試他一試,若真有本事,再拉他入伙不遲。”
青鷂子搖頭看向遠處的黑點:“再繼續拖延時日,他怕是不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