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巡島錄(下)
- 海上無土種田?我點滿藻科技
- 瀾汐疏螢
- 2369字
- 2025-07-22 12:31:22
離開寨子喧鬧而充滿生機的人氣,凌疏影和海鷂沿著另一條更隱蔽的小徑,向島嶼西側走去。
空氣中開始彌漫起淡淡的金屬灼燒味和機油的氣息,間或夾雜著有節奏的、沉悶的敲擊聲。
“聽聽,”海鷂皺了下鼻子,指了指前方被高大蕨類植物半掩著的區域,“墨老鐵又在折騰她那些鐵疙瘩了。”
“一天到晚叮叮當當,也不嫌吵得慌。”
話雖這么說,她腳下的步子卻加快了。穿過一片濃密的蕨叢,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相對開闊的林間空地,被高大的棕櫚樹環抱著,空地中央,便是墨磐的新工棚。
與其說是棚子,不如說是一個由沉船巨大裝甲板、厚實原木和堅韌海鏈藻繩搭建起來的半露天堡壘。
幾塊巨大而布滿銹跡的船用裝甲板被深深砸入地下,構成了堅固的地基和部分墻壁。
粗壯的鐵木作為支柱和橫梁,支撐著用層層疊疊棕櫚葉和防水油布鋪成的頂棚。
沒有門,只有一個寬敞的、毫無遮擋的入口,方便大型物件的進出。
人還沒進去,就感受到一股熱浪和更濃烈的金屬、機油、木炭燃燒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
叮當!哐啷!滋啦!
各種敲打、鋸割、焊接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首充滿力量感的工業交響曲。
“墨磐,我們來看看。”
“嗯,來了。”墨磐悶悶一聲,勉強算應和。
她正背對著門口,蹲在一個奇形怪狀、由管道和齒輪拼湊起來的裝置前。
那條標志性的機械臂末端連接著一個噴吐著幽藍火焰的焊槍,精準地在兩塊暗綠色的金屬板接縫處移動,發出刺耳的滋啦聲和刺目的光芒。
另一只完好的手上則拿著一把巨大的鐵鉗,穩穩地固定著工件。汗水順著她沾滿油污的脖頸流下,浸濕了破舊的工作服后背。
凌疏影和海鷂走進去。
工棚內部空間比想象中更大,光線有些昏暗,只有墨磐工作區域上方懸掛著一盞奇特的燈提供照明。
那燈的主體是一個打磨光滑的巨大貝殼,里面似乎填充著某種發光藻類和細密的導線,散發著穩定而柔和的乳白色光芒。
這便是墨磐的“生物燈”,利用藻類光合作用產生的微弱生物電驅動,是她廢品藝術的代表作之一。
工棚里堆滿了各種難以名狀的零件:
銹蝕的齒輪小山般堆在角落;粗細不一的銅管、鐵管擺在支架上;各種形狀的金屬板、廢棄的儀表盤、斷裂的軸承散落在地上或掛在墻上。
還有幾個幾個巨大的木箱里分門別類裝著螺絲、螺母、墊片等小零件。
空氣里混合著機油、鐵銹、木炭灰和某種海藻燃燒后的特殊焦糊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工棚深處那個被帆布半遮半掩的龐大輪廓——她的“潮汐之心”原型機。
此刻,帆布被掀開了一角,露出里面復雜得令人眼暈的管道、曲軸、活塞和巨大的葉輪結構。
幾個流民小伙子正按照墨磐的指示,用粗砂紙打磨著巨大的金屬葉片,火星四濺。
“你來得正好。”墨磐熄掉焊槍,幽藍火焰瞬間消失,只留下一縷青煙和兩塊完美熔接在一起的金屬板。
“滴灌系統,快做好了。”
“這么快?”凌疏影喜出望外,有了滴灌,人力就可以大大節約。
“但是。”墨磐眉頭擰了起來,那只幽藍的眼睛掃過工棚里堆積如山的原料,最后落在凌疏影身上,“但是,我帶來的原料,都快用完了。”
她踢了踢腳邊一堆銹蝕得幾乎看不出原貌的鐵疙瘩:“能用的好料子,沉船特種鋼、耐腐蝕銅管、高強度合金軸承鋼,拆一艘少一艘!”
“島上探出來的藍紋貼,產量太低。”
“做軸承齒輪葉片夠用,但如果想再研發潮汐之心,或者海鷂的燈塔,不夠。”
她指著成品區那些閃閃發光的零件:“新的材料源,必須盡快找,不然,就得停工了。”
墨磐一口氣說了不少,她的話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水面,工棚里叮叮當當的聲音似乎都小了些。
正在打磨葉片的幾個小伙子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向凌疏影,海鷂抱著胳膊,眉頭也皺緊了。
凌疏影沉默地看著那些耗費心血打造出的精密零件,又看了看墨磐身后那龐大而沉默的潮汐之心原型機,再望向工棚外陽光下那片生機勃勃的綠色藻田和炊煙裊裊的寨子。
基礎設施的骨架已經搭起來了,水、食物、初步的秩序都有了保障。
但要支撐起一個真正自給自足、不斷發展壯大的家園,要抵御未來可能的風浪,要實踐她心中更宏大的“藻科技”藍圖,工業手段是必備的。
材料,是制約發展的瓶頸。
“我知道了。”凌疏影的聲音很平靜,帶著一種沉著的決心。她走到工棚門口,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大海。
“材料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墨磐,你先把滴灌系統做出來,提升現有的效率。潮汐之心和其他大的項目,等材料到位。”
“你想怎么處理?”墨磐追問,“下海撈沉船?浪墟底下,沉船是多,但淵渦也多,太危險了。”
凌疏影沒有立刻回答,海風帶著咸腥味吹拂著她的發梢。
“總會有路的。”她輕輕說,目光投向海天相接處那永恒的蔚藍,“澄光島,不會停下腳步。”
夕陽西沉,將海面染成一片燃燒的金紅。
凌疏影獨自一人,再次來到東岸的礁盤。海浪溫柔地拍打著岸邊的礁石,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
她脫下鞋子,赤腳踏入微涼的海水中,走向那片深藍綠色的藻田。
藻葉隨著水波輕輕搖曳,如同海底森林在呼吸。
她蹲下身,手指拂過一株茁壯的基藻葉片,感受著那份生命的堅韌與飽滿。
遠處,墨磐工棚的方向,那盞貝殼生物燈已經亮起,在漸濃的暮色中散發出柔和而穩定的乳白色光暈,像一顆落入凡間的星辰。
寨子的方向也亮起了點點火光,那是墨磐為他們制作的螢火蟲燈籠,海鷂粗獷的笑罵聲隱約傳來,似乎在和陳瘸子爭論著什么。
她的木屋靜靜佇立在岸邊高處的棕櫚樹下,窗口透出溫暖的橘黃色光芒——那是書房里,她用海葵藻油和凈藻纖維自制的油燈。
水塔沉默地矗立著,蓄水池的水面倒映著最后一抹晚霞。引水渠在暮色中成了一條暗銀色的帶子。
潮汐凈水池的水輪還在慢悠悠地轉著,石磨發出細微均勻的摩擦聲。
這一切,從無到有,從荒蕪到生機。木屋是起點,藻田是根基,水塔和引水渠是血脈,寨子是家園,墨磐的工棚是筋骨,那些散落在各處的燈光,是黑夜里的希望。
她抬起頭,望向墨藍色蒼穹下,那輪初升的明月和悄然浮現的星辰。
海浪聲聲,仿佛在低語著一個關于堅持與未來的承諾,她撫摸著胸口,感受著那份溫熱的共鳴。
“青靈,你看,”她對著大海,也對著自己低語,“我們的家,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