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白笍抻了個懶腰，起身下床。

窗外灰蒙蒙一片，非煙非霧、卻擋住了視野，只能看清三五米。

把胳膊伸到窗外，揮揮手，似乎能接觸到輕飄飄、如棉絮般的物質，但手指捻了捻，卻沒有任何殘留。

從昨夜觸發怪談，

到現在大概十個小時了。

白笍抬起胳膊，拿指關節敲了敲窗玻璃，輕聲開口：“都給我等著，現在，該我來治你們了。”

他五歲就住進道觀，小孩子嘛，總想出去玩、撒歡瘋跑，然后就會被叔爺爺逮住，狠狠揍一頓。

那時候，白笍埋怨爸媽丟下自己，每到見面的時候，就會鉆進犄角旮旯，跟爸媽耍賴鬧脾氣，死活不給抱、也不跟他們講話。

年紀大了些，

了解到自身處境之后，

白笍才明白爸媽的良苦用心，然后，心里就憋了一股勁兒。

四處搜羅都市傳說、鄉村夜話，就連聊齋、酉陽雜俎等志怪小說，也翻爛了好幾本。甚至還代入進去，如果自己遇到了該怎么辦……

白笍當時決定：王語嫣熟讀天下各派武功秘籍，可以看破所有的武功招式……那么，他，白笍！

總有一天，等背熟所有的怪談傳說，他一定要去很多很多地方，把所有的臟東西……就算搞不死，也得揍一頓，讓它們跪地求饒！

沒想到，

這小小的夢想，竟然……

回想過往的點點滴滴，白笍莫名有些惆悵，只是腦袋瓜才開始轉，眼前就突然一黑，“嘖，餓了啊。”

揉揉肚子，正準備出門問問，今天的早飯怎么還沒送來。

才剛走了幾步，

忽然聽見有人敲門。

“白笍，起床了嗎？”聽見外邊的聲音，白笍頓覺后背發涼，這特么是……慢慢走過去，拉開門。

竟然，真的是教授！

白笍忽然想到，那顆摔成八瓣的腦袋……一時間，心情很是復雜。

“走啊，去餐廳吃飯。”教授穿著干凈的病號服，笑容很溫和。

腦袋摔爛的人活了，而且還能去員工餐廳吃飯？

白笍側身看向走廊，本應躺在那的干癟的尸體消失了，“教授，沙比先生一起過去么？”

“他啊，病得有些重。”伯特教授感慨地搖搖頭，“等周醫生上班，就會確認沙比的狀況。”

“這樣啊，那我們先去吧。”

出了病房，看見旁邊的護士站里，樸護士和林護士正在聊天……

白笍真·一臉懵逼。

昨天發生的事，還歷歷在目。

他有些拿不準，那只是一場夢，還是說……自己這會兒在做夢？

“噓，噓噓~”旁邊的202房門打開，探出個頂著丸子頭的小腦袋，仰著白凈、圓溜溜的小臉兒。

相比教授死而復生……出現在隔壁的商致，實在算不了什么。

“你等等。”白笍走到護士臺，開口說道：“樸護士，202的患者，是不是忘記給她準備輪椅了。”

“呀，患者不便走路嗎？”

樸慧妍翻開登記簿，“奇怪，怎么沒有病情描述……白先生，真是麻煩你了，我這就過去看看。”

“好的。”白笍微微頷首。

登記簿擺在桌上，隨便瞟一眼，就能看到商致的資料，跟昨天一致；但裴泫羽那部分，竟然缺失了芭莎會館、爆發怪談的相關內容。

也就是說，觸發怪談十個小時后，許多內容都發生了變化……登記簿的信息改變，可以去餐廳吃飯。

而死去的卷毛教授和沙比，似乎成為跟樸慧妍一樣，成為只能活在SX-00怪談的傀儡了。

“真的是，這也太粗心啦！”

樸護士來到202病房，確認患者真的無法走路，笑著說：“你想吃什么呀，我先幫你打飯。等周醫生上班，就可以申請輪椅了呢。”

“……謝謝。”

商致很疑惑，為什么怪談里沒有怪物，護士姐姐還這么溫柔？

凌晨時分，她準備回手術室，但過去之后，發現醒過來的兩個醫生，竟然拿著手術刀蹲在床邊，插啊插的……嚇得她扭身就溜了。

之后趴在通風口，迷迷糊糊睡著，一覺醒來，就已經在病房了。

*

員工餐廳。

廚師和兩個幫廚正在忙碌，取菜窗口擺著米飯，煮玉米，燉排骨，泡菜餅，以及各樣式的泡菜。

嗅到空氣里的香味，白笍狠狠咽了口口水，和卷毛教授挑選早飯。

隨后，兩人找了角落坐下。

盯著食物看了許久，白笍掐個玉米粒放嘴里嚼了嚼，方才松了口氣，‘這東西，是可以吃的。’

“小白。”卷毛教授環顧周圍，悄聲問：“世彬是你同學，對吧？”

“是的。”

“唉，雖然辦理了出院手續，但他其實……因為被怪談波及，我們才會來到圣心醫院……即便身體康復，院方也不允許我們離開的。”

卷毛教授面色凝重，“所以，我們必須自救，才有機會……”

“……”這些話，白笍之前已經聽過了，但因為用了侃之力，不知道卷毛教授的后續計劃是什么。

所以，

就算成為怪談里的傀儡，他也保留了生前的思維嗎？

“我明白了。”

白笍附和著點頭，“教授，要怎么自救，我能做些什么？”

“當然是……”卷毛教授喝了口粥，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

“……節目組，然后，我會提供設備，安排超過500位觀眾，聚集在隔壁小區和門診樓觀看直播。”

“……”

“雖然有一定風險，但最多只需兩個小時，等那些被監管的觀眾，產生了足夠的恐懼情緒，有極大概率、觸發圣心醫院的怪談，到時候……”

可計劃，已經成功了啊。

看著一本正經的教授，白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真是完美的計劃，伯特教授，你安排了這么多事……那我們呢，能做些什么？”

“等晚上拍攝，安老師跟組創造機會……你和崔先生呢，就躲在停尸間附近，制造恐怖的氛圍。權警官和裴泫羽去職工宿舍，同樣……就今晚，23點開始行動。”

“……我同意。”白笍點頭。

昨晚大概是九點半，成功觸發了怪談，等完成任務大家離開，誰還陪你玩啊！

除非這個計劃……在下次探索時，卷毛教授會再次發起。那么，傀儡就不只是樸護士擦桌子，而是為了推進怪談的劇情、或是任務NPC。

等卷毛教授吃的差不多了，白笍試探問道：“教授，請問……被怪談波及，導致了記憶斷層，而我所掌握的語言，會受到影響么？”

“小白，你的情況不算嚴重。”伯特教授笑了笑，雙手放在桌上，“人類的大腦構造，非常復雜，而記憶和語言是分開的功能區。”

“在正常情況下，記憶出現偏差，并不會影響語言功能。只有精神焦慮、抑郁，或腦血管等疾病，才會導致失語，或是語言障礙。”

“我明白了，謝謝。”白笍點了點頭，也就是說，雖然原身的記憶消散，但語言功能卻沒受到影響。

“年輕人，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我們一定會成功的。”伯特教授站起身，笑容溫和地說：“先這樣吧，我過去找其他人聊聊。”

“好的。”

看著走遠的身影，白笍陷入了沉思，‘教授的態度很溫和，那么侃之力對他的影響，該是消除了。’

“誒？！”

一個頂著大肚子的中年男人，站在餐桌旁，扶了扶廚師帽，“小白，你怎么來醫院了，生病了嗎？”

“……”白笍皺了皺眉，心里直犯愁……這人是誰啊？